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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舰队玛雅征服史_马伯庸【完结】(17)

  到了金字塔以后,攸侯喜指挥官看到位于金字塔基座下有一个地下室,门口很宽,让两辆殷商战车并排行进不成问题。不过大门紧闭,而且是很厚的石门,看得出哈马祖尔最后的残存者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殷商的士兵们簇拥在门口,眼神里流露出激qíng的渴望,他们现在距离梦想只差一步了。可惜这些轻装步兵对于这个石门毫无办法。攸侯喜指挥官立刻下令调两台攻城槌来,顺便押两名还活着的俘虏过来。

  很快这两样东西都到了。攻城槌开始对着紧闭的石室猛敲,这对于负责推车的战士来说是相当辛苦的,不过急于看到美女的其他士兵不吝对同袍伸出援手,所以攻城槌攻击,再攻击,石门已经有碎片飞溅出来。

  而俘虏则供认说,这里是哈马祖尔女王的寝宫。哈马祖尔每一个太阳年都会选一次美,最美的那位女xing会被拥戴为女王,住在这里。攸侯喜指挥官听到这里,兴奋地跑回到地下室前,亲自督战,并把命令传达给每一位士兵:女王要留给他。

  攸侯喜指挥官走得实在太急了,没有听到俘虏后面的话:“哈马祖尔选美的规则是比较体重……”

  攻城槌连续敲打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石门终于轰然倒塌。在倒塌的一瞬间,外围士兵们发出一阵震耳yù聋的欢呼,而地下室里则发出一阵尖叫,不会有错,是女xing的尖叫。

  随后,一个女xing的惶恐声音从地下室传出来,经过夫荣的翻译,她喊的是:“请求不要对我们城邦的人乱加杀戮,我愿意以女王的名义保证整个城邦的篮球队员、美容师和我本人在内,都匍匐在你伟大的王座之下,并毫无保留地传授我们的美容技术。”

  攸侯喜指挥官急于见到女王,对于其他的事他丝毫没有兴趣,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金字塔周围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地下室门口的粉尘仍未散尽,宽阔的甬道尽头传来小车移动的吱咛声。所有的人都屏息凝气。

  很快硝烟散尽,数十辆平板小车缓缓从通道内开出来,推车的男xing公民都露出了痛惜与屈rǔ的表qíng,他们为了生存,正在将自己的女人献给外国人。

  为首的平板车上俯卧着的,是一坨壮观臃肿的ròu块,几缕布片挂在松弛苍白的皮肤上,丝毫不起遮掩作用,泛着油亮的光泽。ròu块的前方还挂着一个小ròu块——这个小只是相对概念——活像个晚期肿瘤,赘ròu在上面波涛汹涌,此起彼伏,将五官淹没无踪,只剩一张嘴巴翕张闭合。ròu块的顶端戴着一个缀满了羽毛和玉石的冠子,显示出它的独特地位。

  在这辆车的后面,每一辆平板上都俯卧着一位类似形态的生物,这些生物体态都极为庞大,四肢却退化到几乎ròu眼无法识别,简直可以和鲸鱼并称进化史上的奇观。

  为首的ròu块对攸侯喜指挥官说:“我谨代表哈马祖尔的子民,亲吻您的脚背。”说完它把细长的脖子耷拉下来,就要用肥厚嘴唇去碰触他,

  攸侯喜指挥官惊惶地大叫一声,后退了数十步。他无论从生理和心理都对肥胖的爬虫类生物有着本能的厌恶。

  这对于jīng神行将崩溃的殷商士兵来说,是一个可怕的信号。他们效仿自己的指挥官,歇斯底里地把手里的所有东西朝那些噩梦般的肿瘤丢过去,然后惊恐地扭头就跑,这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叹为观止的大溃退。

  康斯坦丁诺唯奇在《失落的殷地安文明》论述这一段历史时,引用了一位营养学者的话。

  “肥胖是人类健康的大敌。”

  第九章 大溃败

  洋称太平海波宽,二万里外卷旌帆

  只手难扶商社稷,连城犹拥美江山

  危地马拉涉险阻,夏威夷狄取新川

  鹿台chūn深骨生糙,西顾遥问殷地安

  ——大元资德大夫御史中丞陕西行道马祖常

  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里曾经如此定义过“溃退”:溃退是指一个军事单位丧失了足够维持整体运作能力的组织度,碎化成一个个不具威胁的分散个体。

  必须要指出的是,这是“西方中心论式”的表述方式——刚愎自用,并且充满了粗鲁的直率。克劳塞维茨本人是一名普鲁士军人,不曾从事过宣传工作,他不了解事实与文字表述之间的微妙差异,也不明白“失败”这个词对于发动战争的政客们的前途有怎样的影响。

  这种事故不会发生在殷商的军队中。考古学者们翻遍了所有的殷墟遗址,找遍了司母戊鼎和四羊方尊的每一个剖面,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可能与“溃退”相关的金文遗迹。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蒙古式的。jīng通骑术的蒙古人认为一个人从马上摔下来是不可想象的,因此蒙语中没有表达“掉下马来”的方式;同样的逻辑,因为殷商军团从来没有遭遇过失败或者溃退,因此也就没有必要为此而专门发明一个词。

  还有一种是埃及式的。埃及法老们的军队经常在亚叙人的进攻下溃退,但法老本人总是亲自修改公告,将敏感的“溃退”用松香涂掉,改成了“逆向自由转进”——埃及人很骄傲地宣称这是散兵线的最早雏形。殷商也可能拥有自己的词汇审查部门,把所有关于“溃退”的描述xing文字都用诗歌或者漫画的形式加以修饰,让同时代缺乏良好教育的老百姓和后世的考古学者们看不懂。

  无论哪一种猜想是正确的,其实都不影响殷商殖民军团在哈马祖尔城的真实状态。

  最初的混乱来自于金字塔下最先目击到哈马祖尔女王的士兵们。他们被女王臃肿的体态吓破了胆,一边朝外面惊恐地跑去,一边疯狂地喷she着今天的早餐和昨天的晚餐。外围的士兵们看到自己的同袍们叫嚷着冲出来,完全不明就里,但恐惧与呕吐物很快传染了他们,一传十,十传二,信息与恐慌qíng绪滚雪球般地迅速地在哈马祖尔城蔓延开来。

  为了给自己失态的解释加qiáng说服力,每一个人在传播信息的时候都“适当”地多了一些添油加醋。金字塔下的士兵们嚷的是“好恶心的女人,我要出去透透气。”等到消息传到哈马祖尔城的城门时,就已经畸变成了“那流着脂肪的肥胖白蚁驾驭着邪恶心灵的女王降临,它甚至穿透了大气层,用口水与胃液消化每一个接近它的碳基生物。”这一个案例让公共关系学家研究了许久,并据此编造出了“咕咚”的寓言故事。

  恐怖传说的叠加效应彻底摧毁了军团的指挥体系,那是一次标准意义上的布朗运动:每一名士兵和军官都朝着自己相反的方向竭尽全力地跑着,直到撞到一棵树、一块大石头、一头山猪或者另外一名士兵,才会变换一下方向,继续狂奔,把自己彻底仍给了随机之神。这是一次极为彻底的狂欢,哭泣和叫嚷声甚至惊起了数百只南美大蝴蝶,它们振翅高飞,掀动气流,空气分子如多米诺骰牌一样层层推进,引发了远在几千公里以外克里特岛的一次海啸,险些毁掉了整个西方文明。

  从宏观的尺度来看,整个训练有素的殷商军团瞬间就被瓦解,恐惧使他们变成了二战时期的意大利人——人数很多,但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至少在这一个瞬间,殷商军团已经不复存在,他们沦为哈马祖尔城中的蝼蚁,一锅混杂着人类呕吐物与歇斯底里的混沌之汤。混乱所引发的振dàng是如此地频繁,以至于没有人能预测最终的结局会是怎样——即使是混沌学者和经济学家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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