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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羊冒险记_[日]村上春树【完结】(29)

  得到的。总不至于连命都搭上吧?”

  她从盒子里抽出一支新棉球棒,用指头旋转摆弄了一会。“可事qíng没那么简单。

  总之找到一只羊不就可以了么?满有意思的嘛!”

  “谈何容易!北海道比你想的大得多,羊也有几十万只。如何能从中找出一只

  羊来?笑话!就算那只羊背上有什么星纹!”

  “5千只。”

  “5千只?”

  “北海道的羊的只数。昭和二十二年①有27万只,如今只有5千只。”

  ① 1947年。

  “何以晓得?”

  “你出去后我去图书馆查的。”

  我叹口气:“你什么都知道。”

  “那也不是,不知道的要多得多。”

  “唔。”我打开第二罐啤酒,往她杯子和自己杯子各倒一半。

  “反正北海道如今只有5千只羊, 据政府统计资料。怎么样,心qíng多少轻松些

  了吧?”

  “一回事。 ”我说,“5千只也好27万只也好,没有多大差别。问题在于从天

  边的大地上找出一只羊来。更何况一点线索也没有。”

  “线索不是没有。照片有,另外不是还有你朋友么?我想从哪个渠道都可以有

  所收获。”

  “两个都虚无缥缈。照片上的风景随处可见,鼠那方面信封邮戳都模糊不清。”

  她喝口啤酒,我也喝了一口。

  “讨厌羊?”她问。

  “喜欢。”我说。

  脑袋又开始乱套。

  “不去这点,已经决定了。”我说。原本说给自己听,结果却不像。

  “不喝咖啡?”

  “也好。”我答道。

  她拿下空啤酒罐和玻璃杯,用水壶烧水。等水开的时间里,她在隔壁听音乐磁

  带,乔尼·里巴斯连续唱了《夜半专题》和《飞转贝多芬》,接着唱《秘密老龄人》。

  水开后, 她边冲咖啡边随着磁带哼唱《乔尼·B你好》。这时间我一直看晚报。十

  足的家庭光景。只要没有羊问题,我本可以满心欢喜。

  在磁带转完传来“咔”一声动静之前,我们一直默默喝咖啡,嚼几片薄饼gān。

  我继续看晚报,全部看罢又重看同一地方。政变,某电影演员死了,有猫擅耍杂技。

  全都是与我不相gān的事。这时间乔尼·里巴斯接着唱旧摇滚曲。磁带转完,我叠起

  晚报,目视女友。

  “我还不大清楚。不错,较之什么也不做,还是四下找找羊为好,哪怕一场徒

  劳。只是,我可不愿意给人指使受人威胁被人耍弄。”

  “可是,大家活着都多多少少给人指使受人威胁被人耍弄嘛。何况,没东西可

  找的时候甚至也可能有的。”

  “或许。”稍顷我说道。

  她继续默默掏耳朵。发问不时闪出丰满的耳垂。

  “眼下北海道再妙不过。游客少,气候好,羊也都出到外面。正是好季节!”

  “可能。”

  “如果,”她咀嚼最后一片饼gān,“如果你带我一块去,我想肯定对你有帮助。”

  “gān吗对找羊那么起劲儿?”

  “我也想看那羊嘛!”

  “很可能为一只平平常常的羊白白折腾一场。再说连你也要卷进这场啰嗦事里

  去。”

  “没关系的。你的啰嗦事就是我的啰嗦事嘛。”她微微一笑,“我非常喜欢你。”

  “谢谢。”我说。

  “只一声谢谢?”

  我叠起晚报推去茶几一端。窗口徐来的风把我吐出的烟带走不见。

  “老实说,我对这件事提不起兴致。有名堂的。”

  “什么有名堂?”

  “什么都有。”我说,“总体上尽管荒唐可笑不值一提,而细部却清晰无比,

  而且难解难分。感觉不好。”

  她什么也没说,指头转动着桌面上的橡皮筋套。

  “再说找到羊又能怎么样?假如羊果真如那小子说的那样是只特殊羊,找到它

  说不定使我卷入远比现在更为严重的麻烦事里去。”

  “可你的朋友大概已经卷入那场严重的麻烦事里去了吧?不然怎么会特意给你

  寄来那张照片呢?”

  言之有理。我把手上的牌全部摊在桌子上,结果统统输给了对方——似乎全给

  人家猜中了。

  “看来只好去了。”我泄了气。

  她莞尔一笑:“肯定这样对你也最好不过。羊会顺利找到的,我想。”

  她捅好耳朵,用纸巾把棉球棒包起扔了。然后拿起橡皮筋套,在脑后扎起头发

  露出耳朵。房间空气好像焕然一新。

  “睡吧!”她说。

  6.周日午后的郊游

  醒来已经早上9点。身旁不见了她。想必出去吃饭,吃完直接回自己宿舍去了。

  没留纸条。洗脸间晾着她的手帕。

  我从电冰箱取出橙汁喝,把三天前的面包放进电烤箱。面包发出墙土一样的味

  儿。从厨房窗口可以看见邻居院子的夹竹桃。谁在远处练钢琴,指法好像上行电动

  扶梯往下降落。 3只胖得圆滚滚的鸽子蹲在电线杆上空dòng地鸣叫不止。不,其叫声

  里是否有某种含义亦未可知。很可能因脚掌上的水泡疼而连续鸣叫。在鸽子眼里,

  说不定我才空dòng而不具含义。

  两片烤面包塞进喉咙深处时鸽子已没影了,唯独电线杆和夹竹桃剩了下来。总

  之是周日的早晨。报纸周日版上刊登了一幅马越过树篱的彩色照片。马背上戴黑帽

  子的脸色欠佳的骑手正以厌恶的眼神盯视相邻的版面。相邻的版面上不厌其烦地jiāo

  待兰花栽培法。说兰花有数百个品种,每一种都有每一种的历史,说某国王侯甚至

  为兰花而丧身殒命,还说兰花不由使人想起命运云云。什么东西都有哲学,都有命

  运。

  由于反正已下决心去找羊的关系,心qíng顿时畅快起来,拾尖都好像充满生机。

  自越过20岁那道分水岭以来,如此心qíng还是第一次体验。我把餐具放进洗碗槽,给

  猫喂了早餐,之后拨动黑西服男子的电话号码。铃响6遍,那人接起。

  “但愿没有吵醒你。”我说。

  “别担心,早上都很早的。”他说,“有事?”

  “报纸你看什么报?”

  “所有全国xing大报和8种地方报。地方报不到傍晚送不来的。”

  “全都看喽?”

  “工作的一项内容嘛。”对方耐住xing子说,“你问什么?”

  “周日版也看?”

  “周日版同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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