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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羊冒险记_[日]村上春树【完结】(60)

  了起来。

  “话没能捎到。”

  我默然点头。

  “就来告诉你这个的。”

  我望着墙上的挂历。 到带有红色标记的最后期限只有3天时间了。不过时至现

  在,已怎么都无所谓了。

  “qíng况变了。”我说,“我非常生气。有生以来还从没这么生气过。”

  羊男手拿白兰地酒杯默默不语。

  我抄起吉他,将背板朝壁炉砖块狠狠砸去,随着巨大的不协调音背板四裂开来。

  羊男从沙发一跃而起,耳朵摇颤不止。

  “我也有生气的权利!”我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也有权利生气!”

  “什么忙也帮不上,是很抱歉。但希望你能明白,我是喜欢你的。”

  两人不声不响望了一会雪。雪很轻柔,宛如零零碎碎的云絮从天上飘落下来。

  我去厨房取另一罐啤酒。通过楼梯口时看见镜子。另一个我同样正去取啤酒。

  我们面面相觑,喟然叹息。我们住在不同世界里想着相同的问题,一如《鸭ròu汤》

  里边的格尔查·马科思和哈波·马科思。

  镜子里还有我后面的——或者说他对面的——客厅。我后面的客厅同他对面的

  客厅是同一客厅。沙发地毯挂钟绘画书架等全都一模一样。客厅尽管不那么富有qíng

  调而感觉并不坏。但有什么有所不同,或者说我觉得有什么有所不同。

  我从电冰箱取出绿罐的“劳恩布劳”啤酒,拿着折回客厅时又看了一眼镜中的

  客厅,尔后看真正的客厅。羊男依然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雪。

  我确认镜中的羊男。但羊男不在镜子里。空无一人的客厅只摆着一套沙发。镜

  中世界里我一个人孑然独立,只听脊背后吱扭作

  “脸色不好。”羊男说。

  我在沙发坐下,一声不响拉开啤酒盖喝了一口。

  “肯定感冒了。对不习惯的人这里的冬天是很冷的。空气湿度又大。今天最好

  早点睡。”

  “不,”我说,“今天不睡,在这里等朋友,一直等。”

  “知道他今天会来?”

  “知道。”我说,“今天夜里10点来。”

  羊男没做声,只管看着我。从面罩露出的两只眼睛没有丝毫表qíng。

  “今晚收拾行李,明天开拔。碰到他就这样转告他——想必没这个必要了。”

  羊男像是表示答应似的点下头:“你这一走可就寂寞了,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了,这奶酪三明治拿走可以么?”

  “可以”

  羊男用纸巾包起三明治,揣进衣袋,戴上手套。

  “但愿见到。”临走时羊男道。

  “能见到。”我说。

  羊男往糙场东面走去。不一会,雪幕把他整个包拢了,唯有沉默剩下。

  我往羊男杯里倒进2厘米白兰地, 一饮而尽。喉头发热,顷刻胃也热起来。大

  约过了30秒钟,身体不再发抖。只闻挂钟的脚步声在脑袋里夸张地回响不已。

  恐怕该睡一觉。

  我从二楼拿下毛毯, 在沙发上躺倒。我像在森林里彷徨3天的孩子,浑身筋疲

  力尽。一闭眼,马上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不快的梦,几乎无从记起的十分不快的梦。

  10.时间在流逝

  黑暗如油一样钻进我的耳朵。有人正在用巨大的铁锤企图把地球敲开。铁锤不

  多不少敲了8下。地球没有裂,只现出一点点裂纹。

  8点,晚间8点。

  我摇头睁开眼睛。四肢麻木,脑袋作痛,好像有人把我和冰块一起装进jī尾酒

  摇晃器里胡乱摇动。再没有比在黑暗中醒来更叫人生厌的了,似乎一切都不得不从

  头做起。醒来最初一会总觉得自己活的是别人的人生,花好半天才使其和自己的人

  生重合起来。将自己的人生作为别人的人生来审视也真是有些奇妙。有这种人生存

  本身即已不可思议。

  我用厨房自来水洗把脸,顺便喝了两杯。水如冰一样冷,然而脸上的烧仍没有

  退。我重新坐回沙发,在黑暗与沉寂中一点点聚敛自己人生的残片。虽没有什么像

  样的东西,但至少那是我的人生。我渐渐返回我自身。我无法向别人确切说明我如

  何是我自身。别人恐怕也不感兴趣。

  似乎有人在注视我,我没大在乎。一个人呆在空dàngdàng的房间里,每每有这样的

  感觉。

  我就细胞想了想。如妻所说,终归一切都将失去。自己本身也将失去。我用手

  心按自己的脸。黑暗中,自己手心感觉到的脸仿佛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以我的脸形

  出现的他人的脸。连记忆都已模糊不清。所有东西的名字都在溶解,都被黑暗吸尽。

  钟在黑暗中打响8点半。 雪停了,厚厚的云依然布满天空。彻头彻尾的黑暗。

  我久久沉在沙发里咬着拇指甲。自己的手都看不清,炉子关了,房间里yīn冷yīn冷。

  我裹着毛毯,怅然望着黑暗深处,好像蹲在深深的井底。

  时间在流逝。黑粒子在我的视网膜描绘出奇异的图形。不出片刻,原来的图形

  悄悄崩溃,由别的图形取而代之。水银般静止的空间里,唯独黑暗在动。

  我止住思考,把自己jiāo给时间的河流。时间不断地冲裹着我。新的黑暗描绘新

  的图形。

  钟打响9点。第9下被黑暗吞噬之后,沉寂立时钻进其空隙。

  “谈谈好么?”鼠问。

  “当然好。”我说。

  11.在黑暗中居住的人

  “当然好。”我说。

  “比约定时间早到1个小时。”鼠不无歉然他说。

  “无所谓。你也看见了,我一直闲着。”

  鼠静静地笑了。他在我背后,就像背靠背坐着。

  “好像回到了过去。”鼠说。

  “肯定是咱们俩只能在闲得无聊时才能互相畅所yù言。”我说。

  “真像是那样的。”鼠微微一笑。即使漆黑中背靠背,我也知道他在微笑。仅

  凭空气的流动和气氛便可知道种种qíng况。我们曾是朋友,那已是几乎记不起的往事

  了。“不过有人说能够用来消磨时间的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

  “你说的吧?”

  “直感还那么好。一点不错。”

  我叹了口气。“可是对眼下这场风波,我的直感可是糟糕透顶,气得我真想不

  活了——尽管你们给我那么多提示。”

  “没办法的。你算是gān得好的了。”

  我们沉默下来。鼠大概又在盯视自己的手。

  “给你添了很大麻烦。”鼠说,“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此外别无他法。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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