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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万岁_张恨水【完结】(60)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人换机枪(2)

  余师长问明这位谍报员是龚志雄、huáng茂林一员,半路被流弹所伤,没有渡河。他立刻向旁边坐的周义重指挥官道:“这几天派了官兵十多次去联络,都没消息回来,你到德山去一趟吧。一切详细qíng形,非你去面呈周师长不可。有你去了,也可引友军入城。”周义重应声站立起来答道:“我愿去,可是副师长也走了,参副处的人都已出去督战,师长一个人太辛苦。”余程万微笑道:“全师人谁不是太辛苦?这任务太重大派别人去不妥。”说着命令谍报员在外休息等候,他立刻就在煤油灯下写了一封亲笔信,jiāo给周指挥官,并指定他调参谋副官谍报员勤务兵八名一同前去,周义重接着信,立着正道:“事不宜迟,马上就走。还请师长指示几句话。”余师长很客气地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便道:“我们很光荣地,得着保守常德这个任务。我们只要能达成任务,就是虎贲的光荣。自我说起,并不要什么功,我想你们全师兄弟都会信任这句话,我只图常德这一仗,光荣地结束,我并不要功。这个表示是相当要紧的。你明白了没有?”周义重道:“明白师长的意思。”余师长点点头,他然后敬着礼走了。余师长就叫李参谋进来,把数路友军都已达到常德外围的qíng形,用电话通知各部队,叫大家格外努力,争取时间,这时参谋长皮宣酞、参谋主任龙出云,也都在外作战,师长就留了李参谋在屋子里协助一切。时间在pào火里面缓缓地消耗,已到十二月二日的零时。敌人在东门经过一日的平shepào攻击,虽已进展了半个圈圈的几条街巷,每次在ròu搏后,总是一个重大的伤亡,到了这时攻势已停顿下去。 可是西北面的敌人,却乘了晚风,加紧了火攻。最迫近师部的阵线是兴街口北头文昌庙的火,向南烧了几十幢房子,在每节覆廓里面驻守的弟兄,都被烟火熏死,敌人在废墟上推进了三四十公尺,到师部门口,还有八十多公尺。那里现由追击pào营营长孔溢虞负责驻守,他所率的部队是一六九团第三营的残部,不分哪一连,也不分什么兵种,所有官佐兵夫,一齐编入战斗。全数算起来,不过五十个人而已。但他们知道这里和师部太近,不能让敌人多进一公尺,在覆廓里逐节地守着的人,就像生铁铸下似的。敌人要由兴街口直接攻来,我们覆廓里的守兵,可以用枪和手榴弹在两面打他。敌人在正面攻不动。小西门的部队就分两面伸开,一面向大西门伸展,一面向北门伸展,企图和原来两处敌人合流,北门和文昌庙相接的防地,这时归一六九团一营驻守。杨维钧营长守着后稷宫门口的一座堡垒。他一面挡住正北敌人的火烧pào轰,一面又防止小西门敌人的抄袭,十分艰苦。程坚忍参谋率领一班杂兵,这时只剩七个人,还连他自己在内。就在四眼井的弹坑沿上,堆了些砖头,做了临时工事,掩护着后稷宫碉堡的后路,他们这个地方是被敌人隔断了后路的,已是一天没有吃饭。到了夜深,正北的敌人顺着风,陆续地放着毒气,守军扯出衣服里的棉絮,各自淋着小便在上面,掩住了口鼻,沉着地熬着。杨营长在堡垒dòng口观望,见正面的敌人,在残破墙脚下,隐约地移动,料着随后又是一个冲锋,正预备了截杀,却得到师长的电话,已经派人去迎接两路友军进城。立刻就叫传令兵,分头去告诉弟兄们要争取时间。这话传出去,就听到伏在工事里的弟兄们哄然一声,有着高兴的欢呼。他想士气还是很旺盛的,只要有子弹,还可以拼下去。可是看机枪旁边子弹盒里的子弹,已不过二三十发,简直不够对付敌人一个冲锋的。没有子弹,堡垒有什么用?他低着头咬着牙地想了一想,就派传令兵去请程参谋来。相见之下,彼此同喊出一句话:“援军快要来了。”程坚忍脸上还勒着一条洒了肥皂水的手巾,勒住了嘴鼻。杨维钧道:“敌人马上要来冲锋,没有子弹,堡垒没法子守。我的意思,趁了弟兄们这时高兴,来一个逆袭,若是抢得一挺机枪和一些子弹,那就有办法把时间拖到天亮。”程坚忍低头想了一想道:“好是好,不过我们人太少,ròu搏一次又要有个相当的伤亡。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杨营长伏在碉堡前壁说话,他却是不住地向外张望,将脸上兜口的手帕起下来,将鼻子耸了两下摇摇头道:“毒气已经稀薄了,敌人马上要冲过来了。那右边墙角上有挺机关枪,在人家倒了的门dòng子伸出头来。我去把它弄到手。”说着,他就提起了步枪,走出碉堡旁门,见一位连副带了十几弟兄,蹲在两堵断墙的脚下。他把手一招,把连长叫到沙包掩蔽下面,弯了腰轻轻地道:“我们援军来了,快要进北门,我们杀开一条血路,把援军引过来。巷口上有挺机枪,挡住了我们的路,我们得连子弹都抢过来。去告诉弟兄,跟我上去,援军来了。”连长复走到断墙下,对弟兄一个个地通知,跟营长接援军去。杨营长由沙包掩蔽下,跳着走到这面墙脚,只手一招连副和十几名弟兄,一齐跟上,正好对面敌人喊声大作,趁了放毒之后,要来夺这碉堡,哄然一阵叫着,便待冲锋。杨维钧首先一个,拼命向敌人奔了迎上去,手上一连串地丢出三枚手榴弹。敌人密集着,成了队形,还不曾开脚,见杨营长顺着残败的墙脚先挺身直奔上来,倒出乎意料,这三枚手榴弹,丢得面前火花涌起,密集的敌人就一面向左右散开,一面举枪she击。杨维钧虽然是身子中了两枚子弹,他还迎着敌人,跑到他们面前,丢出第四枚手榴弹,做一个自杀的冲击。他和站在前面的九个敌人,一齐同归于尽,后面的十几名弟兄,也是冒了敌人的枪弹,跑近来丢着手榴弹。敌人见我们冲到面前来丢手榴弹,比ròu搏还要厉害就退下去了二三十公尺。摆在面前的那挺机枪和几盒子弹,没有来得及撤退。我们有一个弟兄,跳上前去提了一盒子弹扛着枪,就回头跑。敌人一弹she来,把这个弟兄she倒。旁边蹿出来一个弟兄,就代替了他,提着子弹盒扛了枪,做个接力赛跑。将近堡垒,他也中弹而倒了。程坚忍已出了堡垒,在掩门的沙包下藏着。看到这种qíng形,就凭空一跳,跳出了沙包,奔上前来向已死的弟兄身旁一伏,先拖过机枪,再提过子弹盒,就紧紧地贴了地面,很快地向后倒退,将退到沙包边,拖子弹盒的左手臂却让一枚子弹穿通。他咬牙忍住了痛,终于把枪拖过来。所幸四眼井方面那六名弟兄,已增援到这里,立刻掩在民房墙脚下,对那边丢去两枚手榴弹,拦着敌人向前,一面连人带枪,抬进了碉堡。程坚忍看到夺过来的这架机枪,已由弟兄在dòng口架起,笑道:“好了,有了子弹有了枪,我把援军迎接得来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这样的吃喝休息(1)

  这一个反袭,夺得了机枪,夺得了子弹,然而十几名士兵和忠勇的杨维钧营长都牺牲了。程坚忍左臂受了伤,将预带的伤药,敷住了伤口,撕一片裹腿,把伤口扎好了,就把这里qíng形向师长请示。不想电话线又断了,他因为六名弟兄里,还有一位运输连班长,就把机枪jiāo给了他管,自己咬牙忍住痛,坐在碉堡地上指挥。敌人先后冲了两次,都被机枪压住,就不再冲了。呐喊一阵,将平shepào轰一阵,连续了三次,这碉堡却前后中了五弹,连垮两次,最后只有程坚忍和一名轻伤弟兄,由碉堡土堆下爬出来坐在掩dòng门的沙包后,其余五个人,都被砖石倒下,埋在碉堡里,程坚忍道:“敌人若冲过来,你设法和敌人去拼,我身上还有一枚手榴弹,我会放在地下,一手拔去保险和靠近我的敌人一同完事。”那弟兄道:“我爬进碉堡去找一点武器来吧。”说着他真由dòng口里爬进去。说也奇怪,这里碉堡垮了,敌人却没有再来骚扰,听了那枪声喊杀声,却已在后稷宫的南边,这里已甩到敌后了。程坚忍由沙包上面,伸出头来看看,三四十码之远,敌人在巷子当中叠上一堆乱砖,正对了这里,似乎是个临时机枪座。脚步啪啪地响,却在那机枪座之后,斜向西南而去。 正揣想着那士兵由破的碉堡dòng里爬出来了,手上拿了把刺刀举了一举,他道:“找不到别的了。”这话大声一点,惊动了对面,果然突突突she来一阵机枪弹,两人赶紧伏在沙包下。程坚忍道:“敌人知道这碉堡打垮了,料着我们没有了力量,就用一架机枪监视着,免得我们牵制了他的兵力。到了天亮,他看清楚了qíng形,也就会冲过来的。”那士兵道:“何必天亮,他要知道我们只两个人,跑近来丢几枚手榴弹我们也是完。参谋,我想,我们……”拖着声音,没有敢说出来。程坚忍道:“我听听这枪声,好像是在我们后面警三局了,我们可以回去。但路上走不得,只好由民房里钻着墙走。”那士兵道:“参谋走不动吧?我背着你走。”程坚忍道:“不用,我伤了手,又没伤了脚。走吧。”他将一只右手扶着沙包,站了起来,那弟兄就拿了一把刺刀,在前面引路,他们在脑筋里估量着方向,在人家重重墙壁之中钻了走。遇到了瓦砾场,两人就很快地跑过去。墙挡了去路,就翻着断墙头,或穿着窗户爬过去。凡枪声bī近的所在,就绕道走远些。摸索了二十多分钟,却有个迫击pào弹,轰的一声落在走的破屋上。那士兵正好走到墙边,屋顶和砖头一齐垮下来,把他活埋了。程坚忍还隔了一堵短墙,他听pào弹在空中落下来呜呜的声音,已经伏在墙角下,就躲过去了。等到震声停止过了一两分钟,他抬起头来看看,见前面浓烟之下一堆砖瓦,料着同行人是牺牲了,他微微自叹了口气,慢慢地向前走。约莫走到药王宫附近,大火一丛,燃烧着十来家民房,却没有法子前进。在这左右两面,都是敌人的枪声。由这个地方到兴街口,只有五六十公尺,但听着这敌人的机关枪就像倒排竹似的放she着子弹,实在没有绕道的可能。于是再走回去,摸索着向东再向南,在民房里转来转去,转了两小时之久,才转到上南门,经过那十字街口的时候,两头的余火照着街上红红的,红光下,两次碰到敌人经过。第一次伏在砖堆下躲过去了,第二次正走在街边,四边是敞着的,脚步已由街口响过来,他见地面有七八具死尸,向地上一扑,就躺在尸首一起,装着死人。这地方敌人不断地来往,而子弹又是乱飞着。敌人过去了,他也不敢起身,就地面一阵滚,滚到一民房墙脚下,才起身钻进破屋子里去。由这里向西,已是自己的阵地。再向西走到中山西路的南侧,听到前后是自己的枪声,这胆子就大了。面前一带民房,并没有烧掉,虽是被枪pào打垮的地方不少,四周有墙,上面有屋顶,房子的轮廓还在。在四处火焰照耀下,他看出了qíng形,这是双忠街。双忠街向北三四十公尺,就是师部了。他坐在屋檐脚下,休息了一会。疲劳是得着了一会儿休息,可是又渴又饿,心里头像火烧着,口里gān着要冒青烟。心里想着这非赶回师部去没有办法。正想起身,火光的飞烟下,看到对面来了两个人,他首先喝问着口令,那边答话的,是自己人,让他们穿了烟阵,走近了一问,正是师部里一个传令兵,一个勤务兵。传令兵站在面前道:“参谋挂了彩吧?”程坚忍道:“不相gān,手臂上穿了一弹,已经扎好了,你们有法子找到一点水吗?”勤务兵道:“这里我很熟,我去和参谋找去,请你等一下。”说着,他走进一家人家去了。程坚忍道:“你们回师部吗?”传令兵道:“是的,师部里的杂兵,都上了火线了,我送了一封公事到大西门,又赶回来。”程坚忍道:“那边qíng形怎么样?”传今兵道:“还好,敌人还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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