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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与祝英台_张恨水【完结】(34)

  他说话时,三匹马正在大门外啮路边的青糙。

  看门的对马望望,因道:“想必你还有话,对我们小姐说吧?”四九站着没有作声。

  老者道:“老员外在家,你来了,若是让他知道了,又有许多麻烦,现在不通知他。我迳直禀明小姐,一会儿银心姐出来,你同银心姐一路进去。你的马jiāo给我吧,喂得饱饱的,等你出来,将马jiāo给你,你看好不好?”

  四九听说,连忙奉揖,因道:“多谢多谢,老人家真好。”

  老者告诉四九等一等,自己独自到上房后院去禀报。一会儿银心在前,老者在后。银心老远就招手道:“四九哥,你来啦。梁大相公病怎么样?”

  四九道:“梁大相公病倒啦,今朝似乎好些。”

  银心道:“小姐在会心楼等你回话。”

  四九和老者告别,自向会心楼来,银心在前引路,到了楼上,祝英台扶案而起,来不及问别的话,劈头就道:“梁相公的病,好些了吗?”

  四九上前行礼,回道:“回家就睡倒了。老相公请了郎中瞧,天天吃药,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今天老相公吩咐送马回府上,问梁相公有口信带给小姐没有,梁相公一听此话,jīng神就来了,立刻答应有有,爬了起来,坐在chuáng上,就写了这封信。”

  祝英台道:“哦!写了一封信。”

  四九解开衣服,双手取出那封信呈上。祝英台见信上,果是梁山伯的字样,于是拆开信卷,取出信来,从头至尾一瞧,一句话没说,两眼的眼泪,像檐下溜水似的望下滚,四九站在面前没有敢作声。银心也是靠了书架站定。

  祝英台抬头一看,这才知道人站在面前。就对银心道:“你带四九去楼下用饭,饭后,我回头会叫四九前来取信。”

  银心听说,就带四九下楼去了。祝英台独自在楼上,又将来信看了一遍,只望空叹了口气。取出纸笔,伏案就回复起来。

  小妹祝英台敛衽奉复山伯如兄:读来信,泪随句下。窥君之意,妹唯有随兄出走,如其果成,妹何妨为之。初之海滨,继之山麓,与鱼龙伍,与鹿豕游。唯梁祝二子末出祝村一步,已缉骑星布,不须远遁,即入法网矣。天实为之,为之何哉?今兄既罹重症,唯善自珍摄,以图后晤,果其命永,另作良图,苍天密迩,亦末可知。至于英台今立誓不嫁虽鼎镬在前,甘之如怡。万一君将不幸,则旅途未远,君直候我于huáng泉,妹言,不贰,鬼神鉴之。夕阳将落,邮程方到。读毕来柬,方寸已乱,匆匆奉复,不觉罗绢之湿透也。伏维病体日瘳,珍重万千。妹英台敛衽。

  祝英台将信写完,拿张硬纸,上写梁山伯仁兄开拆。将信卷好。这时,已是上灯时候,银心上楼把灯点起。祝英台道:“你把四九找来,我有话对他说。”

  银心看看桌上,见已写好了信,便轻轻下楼,—会儿将四九带上楼。

  祝英台指着桌上道:“我的回信,已经写好了。你回家为你相公说,祝小姐望他保重,病好了,再图与相公相会。若是……”把话说不下去,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说什么。把手扶了桌沿,上半身如同不禁风寒,在那儿微微抖战不定,眼泪一对一对的往下落,半晌,才把袖子去揩。四九自是不敢开口,只把眼睛望了桌上。

  银心走近桌边,轻轻地对英台道:“现在员外已经回上房子,大声说话,也怕楼外人听见。小姐有什么话快对四九哥说了,让他好走。”

  祝英台道:“我没什么话可说了。要紧的话,都在信上。”说着,取过那封信,jiāo给四九。

  四九依旧解开衣服,把信cha进短衣袋里。问道:“祝相公还有什么话没有?我可要走了。”

  祝英台道:“你休息一会儿再走。你日夜奔走,不要把你也跑病了。”

  四九见英台没什么话了,便施礼告退。银心怕他把路走错,依然送出。四九见四顾无人,轻轻的道:“我家相公万一不好,祝相公……不,小姐将来怎么办?”

  银心道:“小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这话很难说呀。”

  四九道:“小姐自有小姐的办法,我也知道。还有我们呀?”

  银心却嘻嘻地笑,没有作声。

  四九道:“我是真话。”

  银心道:“我们大小姐正有心事,哪里有工夫谈这些。”

  四九道:“等到有工夫谈,恐怕不由你作主了。”

  银心道:“现在又能作主吗?”

  四九听了,叹了一口气。

  这时,到了大门口看守的房间里,看门的老者极力以示留客,酒饭都预备现成。

  四九道:“银心妹,你进去吧,怕小姐叫你。”

  银心点点头,看了四九一眼,低头自去。

  四九借他一张chuáng,睡了三四小时,还是老者叫他,才醒过来。这时,瞧马已经预备好,拴在门外柱子上。热水也在空碗里斟得满满的。四九连道劳驾。喝了热水,取了马鞭,解了马拴子,道声再会,骑上了马照原路奔回。等着到家门口,也不过半午的时候。下了马在树上拴着,自己就直向梁山伯房里跑。只走到天井,梁秋圃就迎接出来了。

  梁秋圃问道:“祝英台有信寄回来吗?”

  四九答应一声有,就在怀里将信取出。梁秋圃将信接过,把信卷打开,将信纸取出来,在天井之下,观看一遍。叹口气道:“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山伯我儿……”

  只听得窗子里梁山伯道:“爹爹,你和谁说话,是四九回来了吗?”

  四九立刻应声道:“是呀!祝二相公有信回复哩。”

  梁秋圃将信卷了,依旧包好,四九拿着进了梁山伯卧室。他躺在chuáng上,半叠的丝棉被,轻轻盖着。伸出一只手来,连招了几下,口里只说得一个字,“信”。四九连忙把信送上。梁山伯拿出另外一只手来,两手把信拆开,一手举着信纸,就在半叠丝棉被上念。一口气念完了,只得叹口气道:“天实为之,为之何哉!”

  十六、半下午了我应该走了

  梁秋圃这时站在屋子中间,看见儿子把信一丢,叹了一口长气。就问道:“孩子,你看回信怎么样?”

  梁山伯道:“回信啦!哎!就言辞说,那已经难为她了。不过,这世无望,只望来生吧。”他把那封信,jiāo给父亲,在chuáng上躺着望了四九。

  梁秋圃拿过信来,对四九道:“对了,你到祝家村去,怎么样的qíng形,告诉告诉。”

  这时,高氏也来了,也挤着来听。

  四九道:“祝家的待遇qíng形很好。”因把自己到祝家的qíng形,详细报告了一番。说到祝英台恸哭的qíng形,略微含糊一点。

  梁山伯道:“除了老员外夫妻而外,都十分好。然而祝员外也不可怪他,谁叫他生在这势迫利诱之下呢。”说着,把丝棉被抖了一抖,盖了身体下半截,侧身向里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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