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见侍卫们站着不动，更生气，“还愣着gān什么？拖出去！”
这下，侍卫在门口的太监们再不敢怠慢，将泪眼汪汪的小毛子架起就走。小毛子满脸委屈地看一眼挨着皇后站着的张万qiáng。张万qiáng不觉心里一软，便躬身笑道：“万岁，奴才前去掌刑可好？”
“不用你去——打量朕不知道你们太监们的那些个把戏？太祖太宗早就订下家法，朕和皇后的事qíng多，没顾着治理，你们便上头上脸地越来越加放肆了！再这么下去如何了得，——传旨给慎刑司，把太祖皇帝关于“内监宫嫔人等gān与朝政者斩’的诏旨做成牌子，竖在各宫廊下！”众人才知道康熙今日是拿个小毛子作法的，一个个心惊胆战。
这时外头已经动刑，鞭响声人嚎声都传了进来。小毛子一边叫疼，一边号啕大哭，夹着求救声：“主子爷，主子娘娘啊——哎哟，奴才再不敢了！哎哟！”
皇后听着不忍心，一边给康熙添菜，一边陪笑道：“万岁爷说的是，教训得也对。不过这小毛子素来当差勤谨，念这点qíng份，教训几鞭子便算了。再说，今儿个不大不小的也是个节气，皇上气着了倒值得多了。”
“那好吧，瞧着你的面子上减他三十鞭！叫他从养心殿回御茶房侍候——张万qiáng，你可瞧见了？这就是样子，叫太监们一个个地都仔细了。妄议朝政，泄露宫廷机密的，朕要像对小毛子这样处置！决不轻饶。说完站起身来，也不和皇后打招呼，抬脚去了。
当夜二更天，康熙批完奏折回到养心殿，张万qiáng默默为康熙卸了朝珠，除了袍褂，伏侍他半躺在炕上，小心翼翼躬身yù退时，康熙却叫住了他：
“张万qiáng，你听说过‘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么？”
见康熙话语不善，张万qiáng以为又要寻自己的事，慌乱地不知怎么好，说话也结巴了：“哪里，哪里，不不，小毛子是自己不长进，惹万岁爷生气，没打死他就是主子的恩典了。”
康熙看看左右没人，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哈，张万qiáng，你就吓成这样了？朕是龙，不是虎！”
“万岁爷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你弄点金疮药，悄悄给小毛子送去。看他能不能来，要是能来呢，带他来见朕。不过不要叫别人瞧见。”
张万qiáng惊讶得张大了嘴，过了好大一会才试探着说：“万岁圣明，今儿个打得狠了，小毛子来怕是不能来。就是能来，别处好瞒，养心殿的人怎么也瞒不了！”
“唔，你说得对。那么，你带朕去一趟吧！”
“啊？”张万qiáng又吃一惊，看着康熙满脸正色，不像说笑话，忙又说声：“扎——”。
康熙站起身来走出殿门，大声说道：“张万qiáng，朕心里烦，带着朕在大内里随便走走！”
此时，三更刚至，半个月亮悬在中空，在疾飞的暗云中颤抖着时隐时现，禁城也是一片沉寂。
转过几个黑黑的巷道，远远见一排低矮房子，也听到了小毛子时断时续的呻吟声。康熙停住了脚，问张万qiáng：“这里不会有外人吧？”
“回主子，他今日刚挨的打，谁肯沾惹他呢？万岁放心！”说着便上前轻叩窗棂，低声叫道：“小毛子，小毛子，小毛子！”
小毛子挨了七十皮鞭，背上被打得皮开ròu绽。他是红极一时的人，如今挨了打趁愿的多，心疼的少。今日这场飞来的横祸，把他的面子一扫而尽，身上疼痛又不敢埋怨，只好一步一瘸回到御茶房自己原来的住处，听见外头叫他，两只胳膊支起来，抬头问道：“是张公公么？门没上闩，一推就开。您自个请进来吧——哎哟！”
康熙听里头没人，示意张万qiáng在外头望风，自己拿了金疮药，轻轻把门推开。孤灯之下，小毛子侧身闭目半趴在chuáng上，眼睛红肿，脸色焦huáng。小毛子眼也不睁，用手拍拍chuáng沿道：“公公请坐。您要嫌脏，那边还有张凳子。哎，这儿哪里比得上养心殿——啊，皇上！”他一下子瞪大了眼，僵在chuáng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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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苦ròu计周瑜打huáng盖 回马枪道姑救帝师
二十一 苦ròu计周瑜打huáng盖 回马枪道姑救帝师
康熙夜访御茶房，探视挨了打的小毛子。小毛子一见皇上亲临，又惊又喜，又委屈，又惭愧，愣在chuáng上不知说什么好了。
“是朕来瞧你。别动，你就躺着，打疼了吧？”
小毛子眼里放出光来。他是何等机灵的人，见康熙亲自来探视，心知今天挨的这顿打，其中必有缘故，就是疼也不能嚷疼！便咬着牙坐了起来：“不要紧，我知道万岁爷心里待我好，教训我也是为我好。主子这么恩典，小毛子死了也是qíng愿的！”
“朕有件要差要jiāo给你，不这样不成。你挨了打，却没有怨言，可算得上忠臣！”
小毛子不由得一阵激动：“奴才知道了，这是周瑜打huáng盖，愿打，愿挨嘛。可是主子先告诉奴才一声儿，奴才心里不也好过些？”
“嗯，你很聪明。不打huáng盖，曹cao能信他？这件事三个月前朕就想办，又怕太急，引人疑心，才拖到今天而且不能先告诉你——你要心里好过，戏就演不像了。小毛子一想：嗯，必定为牛街那事：啊——主子爷，奴才知道了，您想让奴才找出泄露机密的人。其实，奴才心里亮着哪，一定是王镇邦、huáng四村他们！”
“单为他们几个，朕岂肯叫你受这样的罪？他们顶多算个蒋gān！朕有意让你投奔他们，抓出那个曹cao来，这个差使你gān么？”
“主子相信我、差遣我。奴才死了也gān！”
“好！小毛子，朕知道你哥不成材，你又是个太监，很是可怜。不过，你只管办好这个差，别的事不用cao心。你妈那边，朕指派人常常接济着点。事成之后，从你侄儿里头挑一个过继给你，你妈呢，朕再赏她个诰命。”
小毛子最孝敬母亲，当初就是因为给母亲看病没钱，才净身为奴的。听康熙肯施这样大恩，在chuáng上连连叩头，他想不出什么好词儿谢恩，“呜”地一声哭了，伤肝动肠，十分凄惶。廉熙正待抚慰，张万qiáng从外头一步跨进屋来，急掩了门道：
“万岁爷，有人来了！”小毛子一惊，随即哭声更高，一边哭，一边用手抓挠被子又扑又打，还用头拱枕头。哭声中夹带着小声窃语：“万岁，钥匙就在板凳上……呜——可别弄出了声儿……”张万qiáng不等他说完，一把扯了康熙，钻进漆黑的茶具库里。
来人正是阿三和huáng四村。他们俩，一个提了盏灯笼，一个揣了包棒疮药进来。见小毛子趴在chuáng上哭得浑身是汗，huáng四村便凑到chuáng沿上劝慰：“哎！也难怪你伤心呐。今儿后晌我去瞧你妈，可怜她还不知道，想着明儿你生日让你回去过呢？”
一提到母亲，更触动了小毛子的疼处，本来假嚎变成了真哭：“四哥、三哥，别人见我遭了事，躲还躲不及呢，你们倒来瞧我——这人的jiāoqíng是怎么说的呢？阿三笑得两眼挤成了fèng：“兄弟，这叫乱世见忠臣，板dàng识英雄！小毛子，自打那回以来，哥哥仔细瞧你，真是个有良心的，要不我才不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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