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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票_王跃文【完结】(20)

  杨松林假模做样地说:“我实在是心有不忍,但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他又转身对李然之说“回头在县衙里腾间房,暂且让关近儒搬过来住。”

  祁子俊忙道谢:“子俊感激不尽。”

  太原府衙大堂里,杨松林正在气势汹汹地对官吏们训话。忽然愣住了,恭亲王突然出现在眼前,身边只有两个随从。杨松林赶忙退后跪倒。

  杨松林道:“叩见王爷。”

  恭亲王并不理睬,只问:“厘金都征上来了?”

  杨松林惶恐地答道:“奴才正在办理。”

  恭亲王怒道:“昏庸无能,误国误民。限你三天,三天之内不能平息事端,拿你是问!”

  恭亲王行辕里,恭亲王正站在窗前,神qíng专注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恭亲王自言自语地吟道:“下帘犹觉余寒重,多少哀鸿泣路隅。”

  许久,他才慢慢转过身子,似乎刚刚看见一直在等候着的祁子俊。

  恭亲王感兴趣地问:“你就给我说说晋商怎么做生意吧。”

  祁子俊说:“商人做事,都是利字当头,没有好处的事绝不会有人愿意gān。就说厘金这事,要是换个法子,改成让商人出钱捐官,大家都得点利,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恭亲王脸上渐渐显出笑容,他点点头说:“瑞王爷没看错,你真是不一般,国家大事都能让你当生意做了。”

  恭亲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铁窗后面的关近儒。恭亲王问:“你就是关近儒?”

  关近儒沉静地说:“是。”

  恭亲王说:“你领头抗jiāo厘金,藐视王法,罪过不轻啊。”

  关近儒昂然面对:“征收厘金,与民争利,无异于竭泽而渔,糙民恳请朝廷开恩裁撤,正是为了大清的基业生生不息,永世昌盛。”

  恭亲王说:“有令婿替你捐纳,你出来领个官位,也好让太原府对上面有个jiāo待。”

  关近儒说:“糙民以为,无论从商为官,都是报国之途。糙民有自知之明,无能为官,也不愿为官,深望王爷体恤。”

  恭亲王转身准备走开,他对杨松林说:“其罪当治,其忠可嘉。”

  杨松林把祁子俊引到后面的耳房,拿出顶戴,官服,悄声说:“都给你预备好了。”

  祁子俊说:“这是一万两的银票。还有这个,是给我岳父捐的。”祁子俊从杨松林手里接过顶戴、官服,又说:“改日自当重谢。这次知府大老爷当机立断,就连恭王爷也要另眼相看。”

  第十五章

  关近儒被放出来,回到家中。祁子俊赶忙来看望岳父。在关近儒家堂屋里,关近儒正在与祁子俊聊天,两人正聊到这次抗厘金风波。祁子俊低头小口喝着茶,尽量不显出得意的样子。

  这时,管家张财急匆匆地跑进来。张财急切地说:“老爷,不知出什么事了,来了一大群人,眼看要到门口了。”

  两人走到关近儒家门口。关近儒全家上上下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惊惶失措地涌来。只见一队人马浩浩dàngdàng地在门前的照壁前停下,为首的杨松林大模大样地走下蓝呢轿子,身后的随从抬过一块匾。

  杨松林宣道:“恭王爷赐匾,着关近儒谢恩。”

  杨松林的随从揭开金匾上包着的huáng缎子,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公忠体国。

  几天之后,子俊做主,宝珠嫁给了苏文瑞。苏文瑞家鼓乐喧天。送亲的队伍里,掌扇、huáng盖、银瓜等等仪仗应有尽有,四个红灯笼在前面引路,八个鼓乐手跟在后面chuīchuī打打。苏文瑞一身新郎装束,喜气洋洋地引领着轿子,来到家门口。大门刚刚漆过,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轿子落定后,伴娘搀扶着新人走下轿子。

  上海繁华地区一个临街的理发铺。店内,萧长天正半躺半坐在椅子上,等待修面,脸上捂着一块热毛巾。剃头师傅拿着剃刀走过来,给萧长天脸上涂满肥皂。

  剃头师傅小声说:“先生,裕丰洋行那边都安排好了。”

  萧长天问:“存放在铺里的那批火药,什么时候运走?”

  剃头师傅近乎耳语:“今天晚上。”

  萧长天嘱咐道:“翼王已经催了几次。多派几个人押运,一定要小心,绝不能让清妖抢走。”

  这天,祁子俊也来到上海。祁子俊坐在huáng包车上,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后悔这个眼界开得太晚了。huáng包车在恒顺祥钱庄门口停了下来。

  早晨,恒顺祥钱庄里的伙计都在忙碌着。有伙计叫了一声:“徐六!”

  徐六来到钱庄内室,忐忑不安地站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对徐六说:“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是恒顺祥有这个规矩,工钱最多只能预支俩月,你预支了仨月的工钱,已经算是破例了。要是再支,我不好跟东家jiāo代。”

  mpanel(1);徐六垂头丧气地走回柜台,但一站在顾客面前,立刻恢复了常态,收票、数钱,手法娴熟,gān净利落。祁子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旁边看得呆住了,差点叫出好来。

  裕和茶馆里果然人气很旺,颇是热闹。

  祁子俊问伙计:“恒顺祥徐六,你认识吗?我想跟他jiāo个朋友。”

  伙计:“眼下他正烦着呢。儿子不争气,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让人给告了,下在大牢里,媳妇气得病在炕上起不来,好几个月了,吃了多少付药也不见效。”

  祁子俊忙问:“欠了多少钱?”

  夜晚,昏暗的菜油灯照着徐六家。家里没有几件家具,所有生活用品都是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徐六老婆病恹恹地躺在chuáng上。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砰砰”的叫门声。

  除夕夜。祁家大院屋里已摆好了年夜饭,一家人正等着入席,苏文瑞和宝珠也在其中。祁老太太一手拉着宝珠,一手拉着关素梅,坐在了首席。

  徐六不qíng愿地站起身,打开门。他愣住了。王阿牛身后站着他的儿子,还有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人。儿子急切地跑进屋里,对着徐六老婆喊道:“娘!”徐六老婆又惊又喜,猛地坐起来,紧紧抱住儿子。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徐六赶忙把大夫让进屋里,一家人又是让座,又是沏茶,忙得不亦乐乎。大夫在凳子上坐定,手搭在徐六老婆的脉搏上。

  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吃几剂药就好了。”说罢,转身伏在桌子上开药方。

  裕和茶馆里,祁子俊正在喝茶。随着一阵楼梯声,王阿牛带着徐六一家从楼梯走上来。徐六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祁子俊面前。徐六说:“恩公,请受徐六一拜。”

  徐六说:“有您这样的朋友,我徐六就算没白活一世。从今往后,只要您有事,我徐六不怕为您两肋cha刀。”

  哈特尔办公室里,萧长天和席慕筠坐在沙发上。

  萧长天说:“我想接着谈上次没谈完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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