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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次故事_王跃文【完结】(71)

  吴弘道:“我想起了两个人,说不定对你有帮助。一个是李老部长,你是知道的,早年当过荆都市委书记,又是荆都人。他虽然退下来了,但要帮你早一天从副书记走上书记位置,只怕是做得到的。就有这么巧,你们荆都市委书记王莽之,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听说王莽之这个人水平不怎么的,倒还讲义气,对李老很尊重。一个是康达公司老总胡越昆,我的一个朋友。别看他是民间身份,却有通天之功。他的背景深不可测。他在官商各界,都没有办不成的事,我们朋友圈里都服他的能耐。他若能对你以朋友相待,保你官运亨通。”

  朱怀镜听了暗自欢喜,说:“老同学毕竟是在天子脚下,jiāo游广泛,结识了不少高人啊。找时间我们见见面,看看我有没有贵人相助的缘份。”

  “好吧,我尽快同他们联系上。你就先休息吧。”吴弘说罢告辞了。

  下午开始,朱怀镜就挨个儿上门拜访有关部门的领导,早有梅次驻京办事处联系好了,一切都很顺当。朱怀镜只需汇报汇报,感谢感谢,再请有关领导“密西密西”,就完事了。刘浩和陈清业不方便跟着朱怀镜跑部门汇报,也不想出动玩,天天只在宾馆睡大觉。

  三天下来,该拜访的部门都去过了,该请客吃饭的也请过了。吴弘准备联系朱怀镜同李老部长见面。朱怀镜试探道:“怎么个见面法?”

  吴弘说:“李老部长退下来后,没别的什么爱好,就喜欢收藏个古字画什么的。”

  朱怀镜犯了难,说:“这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去?”

  吴弘说:“你别担心,我都替你想好了。你觉得行,我就叫朋友带个做古玩生意的来。我那个朋友是行家,识货。”

  朱怀镜点头说:“都由你安排了。”

  吴弘便打了电话,约他的朋友带人来黑天鹅宾馆。吴弘朋友说是马上动身,只怕总得个把小时才会来的。北京的路太难走了。

  吴弘说:“其实北京有几位书法名家,专门替人写字送礼。事先联系,先jiāo定金。行qíng是一万块钱一个字,你说好送谁,什么时候要货,完了上门取货就行了。也不用托人,也不要关系,就同去商店买东西一样。我们马上要,就来不及了。俏得很,要半个月、二十天前联系。”

  朱怀镜听着也不吃惊,只是淡然道:“这几位书法家不要赚死?”

  吴弘摇头而笑。朱怀镜又随便问道:“你这位朋友是专门搞字画鉴赏的吗?”

  吴弘说:“我这位朋友姓毛,是个画家,又好收藏,玩久了,眼睛就毒了。”

  朱怀镜又问:“有名吗?”

  吴弘笑道:“北京文化làng人太多了,有才气的不少,有运气的不多。我这朋友的画很不错的,只是没出名。”

  说话间,门铃响了。天门一看,来的正是吴弘的画家朋友和古玩商人。稍做介绍,古玩商人便打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抽出一幅古画。徐徐展开,见是元代瓒坡的《容膝斋图》。画的是远山近水,疏林空檬,茅舍野逸。朱怀镜根本不知瓒坡是何许人也,也不懂画,半天不敢做声。吴弘说话了:“我是生意人,说话俗气,朋友们别介意。今天是做买卖,不是艺术欣赏。毛先生,您替我好好看看,识个真假,看个高低。”

  毛先生掏出放大镜,说:“这画我早看过好多次了。先声明了,我不是权威,说真说假也只是个人看法。依我看,这幅画应是真的。这是倪瓒坡很有名的一幅纸本水墨画,可以代表他的风格。他的构图有独创xing,像这幅画,就很能体现他的结构个xing。近景是平坡,上有疏林茅舍;中景往往空白,透着清朗之气;远景多为低矮山峦,旷远无边。画的上半部又是空白,疑为长天,又似平湖。他的这种构图法影响中国画坛几百年。他的画多有题跋,词句清雅,书法俊美,可以说是诗书画三绝。倪瓒坡作画,多用gān笔和皴搓,用笔简洁,极少着色。有时笔墨关透入纸背,却绝不纤弱单薄。还有,他的画中都没有人物,多为岸石坡诸,空旷寂寞,明净淡雅,清气bī人。”

  朱怀镜问:“我想请教毛先生,你可以同我说说倪瓒坡这个人吗?”

  毛先生说:“倪瓒坡是元代无锡人,家中很富有。他自小才华横溢,诗词书画俱佳,仕途却很不顺。他佛道兼修,xingqíng温雅,清逸脱俗。中年以后,散尽家财,携家人隐遁江湖。”

  吴弘倒抽了口气,自嘲道:“唉,不像我们这种俗人,还削尖了脑袋往钱眼里钻。”

  毛先生说:“倪瓒坡的画质和人品很得后朝文人们推崇,明清两代,江南大户都以家中是否藏有倪瓒坡的画以区分雅俗。”

  吴弘说:“根据你的鉴定,这幅画是真的了?”

  毛先生说:“我只说自己意见,不打包票,不做中人。我还得告诉你们,一般都以为这幅画的真品藏在台湾故宫博物院。如果这幅画中真品,台湾那幅就是赝品了。”

  听毛先生这么一说,朱怀镜就望了望吴弘,委婉道:“这就叫人没把握了。”

  毛先生说:“这不奇怪,罗浮宫里还有赝品哩!”

  朱怀镜问:“毛先生,我想请教,古玩鉴定,有没有科技手段?”

  毛先生说:“当然有。不过一般qíng况下,还是靠鉴赏者的个人修养。同一件古玩,放在两位等量级的鉴赏大师面前,得出的结论也有可能完全相反。出现这种qíng况,官司就没法打了。”

  朱怀镜心里更加没底了,问吴弘:“你说呢?”

  吴弘说:“看看价格吧。”

  古玩商一直没有开言,这回他说话了:“是真是假,得听行家的,我说了不算。可这幅画的来历我是知道的。”他便跟说书似的,噼里啪啦说了起来。无非是说谁谁爷爷的爷爷原在宫里当差,后来发了家,怎么的就弄到了这幅画。后人派生出几脉,每代都会为这幅画发生争执,好几次差点儿弄出人命,可见这画的珍贵。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是传奇。

  朱怀镜笑道:“刚才毛先生说的我不懂,你说的我可懂了。街上摆摊子卖狗皮膏药的,多是七岁上了峨眉山,八岁进了少林寺,只因生xing顽劣,没学得几手好拳脚,只偷得师傅膏药一贴。不敢说悬壶济世,但求个养家糊口。而一个鼻烟壶,一个痰盂钵,必是宫里出来的,谁谁祖上原是宫里大太监,在老佛爷跟前行走,这些个劳什子,都是老佛爷高兴了赏的。只是不清楚清朝太监都有嫡嫡亲亲的后代,那会儿并没有克隆技术。

  古玩商生气了,说:“先生您这么说,我就没话了。就像我存心蒙你似的。

  毛先生是我朋友,也是吴先生的朋友。真蒙了您,毛先生跟吴先生就不要见面了不成?“

  吴弘找找圆场,说:“这些都是玩笑话,不说了。你出个价吧,说个实数。”

  古玩商打了个手势,嘴巴却闭得天紧。吴弘摇摇头,说:“太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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