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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之间_王跃文【完结】(39)

  “我以后可以随便找你玩吗?”荧光闪闪中,尖尖的眼珠蓝幽幽的。

  “可以,当然可以。”孟维周回道。他没料到尖尖第一句竟是这样的话。这种场合,人们开言通常是请问贵姓?哪里发财?

  孟维周被一阵柔柔的风裹拥着,在舞池里飘来飘去。这是他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你跳得太好了,尖尖。”

  “只要你孟先生喜欢就好。”

  “怎么叫尖尖?好有特色的名字。”

  “你想知道吗?很有意思的。我想有机会告诉你,但今天就不告诉了。”

  接下来,孟维周一般都同尖尖跳,只偶尔同方圆跳一两曲,出于礼貌。方圆是舒先生的人,大家心里都明白。

  到了跳迪斯科的时间,舒先生说:“两位小姐去疯一阵吧,这个我跳不来。”

  包厢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舒先生说:“我找张老板也没什么事。唐半仙抓了,我怕他不够朋友乱咬人。”孟维周说:“不怕的。他的案子,老板一直抓在手里,走不了样的。”舒先生很关切的样子,说:“那就好。”孟维周说:“老板很关心你。

  现在形势越来越复杂,你要事事小心。这是老板的意思,以后有事你就先找我。”舒先生忙点头:“好好,仰仗老弟了。”听着迪斯科音乐完了,他们收起了话题。舒先生笑着说:“尖尖怎么样?放开点没关系的。”孟维周浑身热了一阵。这时两位小姐推门进来了。尖尖步态袅袅,走向孟维周身边。

  第二天上班,张书记问:“见过了吗?”孟维周说:“见过了。”张书记不再讲什么,只说声好吧。

  下午有人传呼孟维周。一回电话,是尖尖。孟维周觉得奇怪。

  “你好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BP机号?”

  尖尖笑了一阵,说:“我会偷呀。”

  孟维周说:“我现在正忙着,过十分钟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十分钟之后,孟维周在后门公用电话亭要了尖尖的电话:“有事吗尖尖?”

  “你尖尖尖尖的,叫得我好心跳。我可不想叫你孟先生。

  我可以叫你维周吗?”

  孟维周鼻尖在冒汗:“你就这么叫吧。有什么事吗?”

  “有事才可以找你?你答应我可以随便找你玩的。”

  “是的,是的。”

  “今晚出来玩吗?今天是周末呀!”

  孟维周迟疑着。

  那边尖尖在笑了:“怎么?听说我会偷,你怕了是吗?”

  孟维周说:“好吧,哪里见面?”

  “在‘灰姑娘’吧。”尖尖告诉说。

  (三十)

  唐半仙被处了死刑。他贪污公款三十多万元。这是本地目前为止最大的经济犯罪案件。还犯有渎职罪、流氓罪。这个案子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结案了。办案之神速在地区还没有先例。当然是因为地委很重视,张书记亲自过问,说这个案子很有典型xing,要尽快查处,以儆效尤。

  星期天,孟维周躺在尖尖的chuáng上,心灰意懒。尖尖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将倾yù坠的样子,本是很让人怜的,孟维周却不看一眼。最近,他被提为副处级,挂了个地委督察员职务。虽是个虚职,但在他这个资历,可算是飞huáng腾达了。

  奉承话儿自是不断。孟老弟不愧为亚圣之后呀,前程不可限量!他当然也客客气气地应酬别人,可不像前面两次提拔那样,内心总说不上高兴。唐半仙的死让他的心qíng莫名地复杂起来。案子未判之前,人们对量刑有种种猜测。他不参与猜测,内心却巴不得处以极刑。因为案qíng太迷离了,唐半仙的消失,将使许多说不清的事qíng再也说不清。但死毕竟是太重大的事了,太具有震撼力了,让人清醒,又让人惶惑。孟维周有种去路茫茫之感。尖尖的确是一个让人轻易放不下的女人。但自己从一开始分明知道前面有一个圈套,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进来了。

  这时,尖尖云一样飘到chuáng边来了。“怎么这样不高兴嘛维周?厌烦我了是不是?不然就是怕了?我知道你是个正派人,一怕影响前途,二怕染xing病。这两条我都保证。我做事很谨慎的,不会有人知道你和我的。我也不会缠你一辈子,你什么时候不想玩了就不玩了。你还是个童男子,算我欠你的,你的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的。我身上每一处皮ròu你都细细玩过了的,有没有xing病你也放心了。我现在就是你一个人的,你不来时我时时刻刻都在等你啊!”

  孟维周静静地望着尖尖撮起小嘴作倾诉状。她那微微勾起的小鼻子十分惹人。孟维周同尖尖在一起不无激动的时候,但他究竟明白他们是在gān什么。这会儿尖尖的呢喃燕语又勾得他痒痒的了。难怪有谈爱之说,爱竟是可以这么谈得来的。孟维周搂过尖尖说:“不是对你,不是对你。我心里有事。”尖尖柔柔地贴着孟维周摩挲,说:“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叫尖尖哩。”孟维周来了兴趣,问:“为什么叫尖尖?”

  尖尖麻利地脱光了睡衣,说:“上来吧,上来我告诉你。”孟维同咬着牙齿儿上去了。尖尖在下一边波涛翻滚,一边双手拢着双rǔ,说:“我的rǔ房这么大,rǔ尖尖儿这么小巧,好爱人的,我就叫自己尖尖。别人问我,我都不说。维周,我这是第一次公开这个秘密哪。知道吗?你第一次叫我尖尖,叫得我好心动哟!”孟维周觉得尖尖那张朱唇已吸穿了他的胸膛,咬着他的心脏往外揪,好难受,好畅快。

  就像每一次xing高cháo之后又万分沮丧一样,孟维周的心qíng时好时坏。原来很少间断的演讲哑剧现在不再坚持了。他曾很有兴趣培养自己的领导才能,也相信自己会有所作为。给领导当专职秘书,这是当今官场的终南捷径。平时悉心领会和修炼的那一套,虽有些不太合乎君子之道,但他总把它理解为必要的领导艺术。政治家诚实等于愚蠢,善良等于软弱。这是他一度悟出的一条真理,私下自鸣得意。可如今,他另有百般感怀,却又无以言表。政治不再是桌面上的东西。政治原本是无辜的,就像金钱。金钱是人用脏的,政治是人玩脏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金钱是供人用的,政治是任人玩的。

  孟维周毕竟是个童男子,起初在尖尖身上还有些害臊。让尖尖如此这般地调教之后,什么都不顾及了,他对尖尖周身的滋味亦能细细咀嚼。尖尖在他心目中,往往是一个一个部位地存在着,似有一种庖丁未见全牛的境界。玩起来更加销魂。每一次过后:两人的共同心得都是超过了前一次。孟维周便常用这事来比附自己所从事的事业,终于有些开窍了。自己同尖尖在一起感觉越来越好,就因为越来越放开了。做人同做爱不是一个道理?何必再去刻意地乔装自己,做个粉墨人物?于名于利,一切随缘吧。

  不久孟维周又从做爱中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感悟。有天晚上,两人正高兴着,孟维周忽然想起有个公文今晚必须弄好,明天一早张书记就要看的。尖尖正唏唏喝喝地享受着,孟维周却突然僵在上面了。尖尖睁开了半闭的眼睛,问:“怎么啦维周?”孟维周说:“忘了重要事qíng了,必须马上赶回去。”尖尖不敢误他的事,说:“好吧,你做完就走吧。”孟维周便在上面偷工减料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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