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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体横陈_梅毅/赫连勃勃大王【完结】(17)

  皇帝非常高兴。他坐在那里,端着钵,津津有味,把我所带的粥糜全部吃光。

  我发现,他的袖子上溅满了鲜血和脑浆。但这些,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好胃口。

  皇帝用衣袖抹抹嘴,怔忡片刻。然后,他命令卫士抬起他的侄子太原王高绍德的尸体,让我与和士开随从,我们一起走到游豫园的花圃处。

  土坑已经挖好,不大不小。

  皇帝似乎心中怒气又起,他一脚把放在坑边的少年高绍德的尸体踢落坑内。

  用脚乱踢了一阵土,皇帝抢过一把锹,卖力而又认真地亲自以锹填土,埋掉了半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侄子。

  最后,他把锹扔在土中,指着地对卫士们下令:“搬几块巨石压在上面,让他永远不得超生!”

  看得出,皇帝杀这个侄子,主要是憎恨他死去的二哥文宣帝高洋。

  脑筋飞转了几轮,我上前建议:

  “高祖文宣皇帝,庙号称‘高祖’,非常不妥,可改为威宗景烈皇帝……至于太祖献武皇帝嘛,他是那么英明神武,应该改‘献武’为‘神武’。”

  皇帝马上回答:“就依爱卿所奏!”

  静默喘息了一会,皇帝拍拍手上的土,对一直站在近处的和士开和我说:“食毕不宜久坐,应该多活动,这样有利于气血筋络。”

  和士开唯唯。

  和士开真是个绣花糙包。前阵子,胡皇后想以幼子、东平王高俨替代皇太子高纬,朝臣议论纷纷。身为皇帝宠臣的和士开,他竟然对如此大事没有任何表示。

  当时,我为了示好于他,劝他说:“君之宠幸,振古无二,倘若皇帝晏驾,和大人怎样能保全自己呢?”

  一句话,说得和士开矍然而醒,连忙问我:“是啊,我怎么办呢?愿孝征③教我!”

  我给他出主意:“和大人应该去和皇帝讲,他三个兄长文襄帝、文宣帝、孝昭帝的儿子,均不能继位登基,就是因为没有对皇太子的安排早做打算。应该趁皇帝现在活着的时候,争取让太子早践祚大位,定下君臣之义。如果事成,皇上更会信任你,皇太子也会感激您,和大人自然不用担心皇帝死后的事qíng。您可以先在皇帝身边chuī风,让他对此事上心,至于‘大道理’方面,我本人会上奏表,与和大人您里外相呼应,详细论述皇帝禅位于皇太子的合理xing。”

  正好,天上彗星出现,“除旧布新”之征顿显。《chūn秋》有云:“乙酉之岁,除旧革政”,我趁机上奏,劝说皇帝一定要上应天道,在这个乙酉年自己做“太上皇”,传位给皇太子高纬。为了隆重其事,我还上献魏朝献文帝禅位于其子的详细程序。

  最近,皇宫中灾异频现。第一件,是黑夜之中,忽然天上有物坠于殿庭。其物殷红色,如赤漆鼓一般大,边沿上隐约鼓起,似乎小铃铛的形状;第二件,含光殿上,所铺大石忽然翘起,两两相对,诡异骇人;第三件,皇宫后园万寿堂前山dòngxué中,半夜曾经出现一个“神”,身体壮大,高达丈二。当时,值宿的卫士和皇帝嫔妃七百多人都亲眼看见。不过,那个“神”的面目看不清楚,依稀可见其两齿绝白,长出于唇,对人龇牙咧嘴,啸呼无声。当夜,皇帝在沉睡中也曾梦见此物,与卫士、嫔妃所讲的样子一模一样。

  经过如此数件怪异之事,我的奏章上达后,皇帝览后大悦。一方面,禅位可以祛除灾异,上应天象;另一方面,皇帝可以大摆“天子之父”的威风,自作“太上皇帝”。

  禅位的仪式,很快得以隆重举行。群臣陪侍下,皇帝隆重其事,把大北齐的帝位禅位于太子高纬。

  事成后,已经成为“太上皇帝”的皇帝高兴之余,拜我为秘书监,加仪同三司,对我特加宠信。

  一时之间,我在风头上,暂时超出了皇帝的红人和士开。

  ①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河北巨鹿人。与河间邢邵文章并著,世称“大邢小魏”。魏收是邢子才的晚辈,然而他们之间互不服气,各各相贬。邢邵贬低魏的文章:“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模似,亦大偷窃。”魏收反驳道:“邢邵常于沈约集中做贼,何意道我偷任昉!”他最初为北魏官,出任定州大中正。至北齐时,官至尚书右仆she、特进。卒,谥号文贞。著有《后魏书》一百三十卷,诗文集七十卷。在他晚年,北齐大事诏命军国文诰皆为他所做,《全北齐文》所辑他的文章只存一卷,诏诰之文也仅存三四篇。

  ②公元559年。

  ③祖珽,字孝征。

  第八章 如蜜君臣qíng

  祖珽这个人,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当然,他很会作态,每次当面见到我,他都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和大人”,一口一个“和侍中”。在皇帝把帝位禅让给皇太子的事qíng中,如果不是我居中先劝皇帝,他祖珽一个疏远外臣,根本不能参与如此大事。所以说,他能够升官发财,首先要感谢我“和大人”才对。

  谁想到,他过河拆桥,背后想陷害我,这不能不让人气恼非常。

  皇帝禅位成为太上皇以后,祖珽居功自傲,觉得这件事qíng的成功是他一人之力。痴心妄想顿生,他竟然觊觎宰相的位子。好了,想当宰相,也罢!他竟然拉拢huáng门侍郎刘逖,准备先下手,撰写奏章,要上疏弹劾我、尚书令赵彦深以及左仆she元文遥三个贵臣。

  幸亏刘逖胆小,未敢把弹章送入皇帝手中。

  祖珽此人,不过是小有才学的无品文人而已。其人品之劣,人尽知之。早年,他在文襄帝高澄手下当仓曹官的时候,大收贿赂,整日与当时臭名昭著的陈元康、穆子容等人日日歌舞为娱,夜夜宿于娼家。

  声色之外,祖珽还以豪赌著称,曾向娼jì家中搬去稀罕的山东大纹绫和连珠孔雀罗等百余匹,让娼女们掷樗蒲为乐,一日输个jīng光。

  还有一件大丑事。当时,魏朝参军元景献的老婆司马氏貌美。这个美人的母亲,是魏孝静帝的姑姑博陵长公主。祖珽知道元景献贪财,竟然能以数粒大珠博取对方欢心,然后他竟然敢把元景献的老婆、公主的女儿司马氏唤至家中,与陈元康等人轮流宣yín,依次递寝。这件大丑事,风传一时。

  在仓曹任上,祖珽贪污接连仓粟数十车,都偷出去变卖换钱。他倒不是缺钱,其实弄钱全是为了赌博,往往一朝输尽。神武帝高欢几次想把他问罪,皆惜其才而纵之。

  祖珽本xing放纵不羁,贼xing不改,典型是一个披着士人外衣的jī鸣狗盗之徒。有一次,他在胶州刺史司马世云家饮酒,见到人家里珍藏的两面古代铜镜好看值钱,竟然无所顾忌,偷揣在怀里准备带走。宴席散后,司马世云派厨人搜查来客,果然在祖珽怀搜得失物。见者皆以为深耻,他自己却扬扬自得;在秘书丞任上,祖珽从宫中偷出数本珍稀秘书,质押于铺头,换钱樗蒲赌博。此事被文襄帝高澄发现,当时下令杖责他四十大棒;更过分的,祖珽在神武帝高欢①手下担任中外府功曹时,群官宴会中,他故态复萌,趁乱偷盗金叵罗,气得监酒的武将窦泰命令参与酒宴的官员全部脱帽检查。最终,在祖珽发髻里面发现了丢失的金器。神武帝大怒,决鞭二百后,把他颈上加重枷发配于甲坊做苦力。对此责罚,贼人祖珽依旧安之若素,怡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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