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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菲尔德庄园_[英]简·奥斯汀【完结】(98)

  她一接到这封信,就能立即断定信写得不长,从外表上看,像是一封匆忙写就的事务信件。信的目的是毋庸置疑的。转眼间,她就料定是通知她他们当天就要来到朴次茅斯,不由得心中一阵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然而,如果说一转眼会带来什么难处的话,那再一转眼就会将难处驱散。她还没有打开信,就觉得克劳福德兄妹也许征得了她姨父的同意,于是又放下心来。信的内容如下:

  我刚听到一个极其荒唐、极其恶毒的谣言,我写这封信,亲爱的范妮,就是为了告诫你,假如此言传到了乡下,请你丝毫不要相信。这里面肯定有误,过一两天就会水落石出。不管怎么说,亨利是一点错都没有。尽管一时不慎,他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你。请只字别提这件事——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要猜,什么也不要传,等我下次来信再说。我相信这件事不会张扬出去,只怪拉什沃思太蠢。如果他们已经走了,我敢担保他们只不过是去了曼斯菲尔德庄园,而且朱莉娅也和他们在一起。可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来接你呢?但愿你不要为此而后悔。

  永远是你的

  范妮给吓得目瞪口呆。她没有听到什么荒唐、恶毒的谣言,因此也就看不大明白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她只能意识到,这件事必定与温普尔街和克劳福德先生有关。她只能猜测那个地方刚出了什么很不光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因而克劳福德小姐担心,她要是听说了,就会产生妒忌。其实,克劳福德小姐用不着替她担心。她只是替当事人和曼斯菲尔德感到难过,如果消息能传这么远的话,不过她希望不至于传这么远。从克劳福德小姐的话里推断,拉什沃思夫妇好像是自己到曼斯菲尔德去了,如果当真如此,在这之前就不该有什么不愉快的事qíng,至少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至于克劳福德先生,她希望这会使他了解自己的癖xing,让他明白他对世上哪个女人都不会忠贞不渝,让他没有脸再来死乞白赖地纠缠她。

  真是奇怪呀!她已开始觉得他真正在爱她,认为他对她的qíng意非同寻常——他妹妹还在说他心里没有别人。然而,他向她表姐献殷勤时肯定有些惹眼,肯定有很不检点的地方,不然的话,像克劳福德小姐这样的人还不会留意呢。

  范妮坐卧不宁,而旦在她接到克劳福德小姐的下封信之前,这种状况还要继续下去。她无法把这封信从她脑际驱除出去,也不能找个人说一说,让心里轻松一些。克劳福德小姐用不着一个劲地叮嘱她保守秘密,她知道表姐的利害关系所在,克劳福德小姐完全可以相信她。

  第二天来了,第二封信却没有来。范妮感到失望。整个上午,她都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qíng。但是,到了下午,等父亲像平常一样拿着报纸回到家里,她全然没有想到可以通过这个渠道了解一点qíng况,因而才一时把这件事忘却了。

  她沉思起别的事qíng来,想起了她第一天晚上在这间屋里的qíng景,想起了父亲读报的qíng景。现在可不需要点蜡烛。太阳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沉落在地平线下。她觉得她在这里确实待了三个月了。qiáng烈的阳光she进起居室里,不仅没给她带来喜悦,反而使她更加悲哀。她觉得城里的阳光与乡下的完全不同。在这里,太阳只是一种qiáng光,一种令人窒息、令人生厌的qiáng光,只会使原本沉睡的污秽和浊垢显现出来。城里的阳光既不能带来健康,也不能带来欢乐。她坐在灼人的刺目的阳光下,坐在飞舞的尘埃中,两眼看到的只是四堵墙壁和一张桌子,墙上有父亲的脑袋靠脏了的痕迹,桌上被弟弟们刻得坑坑洼洼,桌上的茶盘从来没有擦净过,杯子和碟子擦后留下条条污痕,牛奶上浮着一层薄薄的蓝色灰尘,涂有huáng油的面包,丽贝卡刚做的时候,就沾上了她手上的油污,现在这油污时刻都在增加。茶还没沏好,父亲在读报,母亲像平时那样在唠叨那破地毯,抱怨丽贝卡也不补一补。这时候,父亲读到一段新闻,哼了一声,琢磨了一番,然后把范妮从出神中唤醒。“你城里的阔表姐家姓什么,范?”

  范妮定了定神,答道:“拉什沃思,父亲。”

  “他们是不是住在温普尔街?”

  “是的,父亲。”

  “那他们家可倒霉了,就是这么回事。瞧,(把报纸递给范妮)这些阔亲戚会给你带来许多好处。我不知道托马斯爵士怎样看待这样的事qíng。他也许做惯了侍臣和谦谦君子,不会不喜欢他女儿的。不过,凭上帝发誓,她要是我女儿的话,我要拿鞭子把她抽个够。不管是男是女,用鞭子抽一抽,是防这种事的最好办法。”

  范妮念起报上的告示:“本报无比关切地向世人公布温普尔街拉先生家的一场婚姻闹剧。新婚不久、有望成为社jiāo界女皇的美丽的拉太太,同拉先生的密友与同事、知名的风流人物克先生一起离开丈夫家出走。去向如何,连本报编辑也不得而知。”

  “搞错了,父亲,”范妮马上说道。“肯定是搞错了——这不可能——肯定是说的别的什么人。”

  她这样说是本能地想替当事人暂时遮遮丑,这是绝望中的挣扎,因为她说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在读报时就已深信不会有错,因而感到大为震惊。事实像洪水一样向她袭来。她当时怎么能说出话来,甚至怎么能透过气来,她事后想起来都感到奇怪。

  普莱斯先生并不怎么关心这条报道,因而没有多问女儿。“也可能全是谎言,”他说。“但是,如今有许许多多阔太太就这样毁了自己,对谁都不能打包票啊。”

  “哦,我真希望没这回事儿,”普莱斯太太凄怆地说,“那该有多吓人啊!关于这条地毯的事儿,我对丽贝卡说了起码有十来次了。对吧,贝齐?她要是动手补一补,费不了她十分钟。”

  范妮对这桩罪孽已深信不疑,并开始担心由此而来的不幸后果,这时候她心里惊恐到何种地步,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一开始,她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接着,她迅捷地认清了这桩丑事多么骇人听闻。她无法怀疑这段报道,不敢祈望这段报道是不实之词。克劳福德小姐的那封信她不知道看过多少遍,里边的每句话她都能记得滚瓜烂熟,那封信与这条消息内容相符到可怕的程度。她迫不及待地替她哥哥辩护,她希望这件事不要张扬,她显然为之忐忑不安,这一切都说明问题非常严重。如果世界上还有哪个良家女子能把这样的头等罪孽看做小事,试图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想要使之免受惩罚,她相信克劳福德小姐就是这样一个人!范妮现在才明白她看信时理解错了,没有弄清楚谁走了,没有弄清信里说的是谁走了。不是拉什沃思夫妇俩一起走了,而是拉什沃思太太和克劳福德先生一起走了。

  范妮觉得自己以前从未受过这么大的震惊。她完全不得安宁,晚上都沉浸在悲哀之中,夜里一时一刻也睡不着。她先是感觉难受,然后吓得颤抖;先是阵阵发烧,然后浑身发冷。这件事太骇人听闻了,她简直难以接受,有时甚至产生一种逆反心理,觉得绝不可能。女的才结婚六个月,男的自称倾心于甚至许诺要娶另一个女人——而这另一个女人还是那个女人的近亲——整个家族,两家人亲上加亲地联系在一起,彼此都是朋友,亲亲密密地在一起!这种猥杂不堪的罪孽,这种龌龊透顶的罪恶,实在令人作呕,人只要不是处于极端野蛮的状态,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然而,她的理智告诉她,事实就是如此。男的感qíng漂浮不定,随着虚荣心摇摆,玛丽亚却对他一片痴qíng,加上双方都不十分讲究道德准则,于是就导致了事qíng的可能xing——克劳福德小姐的来信印证了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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