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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与情感_[英]简·奥斯汀【完结】(30)

  露西微微一笑,大声说:“我们说的不可能是另外的人。我说的是帕克街费勒斯太太的长子,你嫂子约翰?达什伍德太太的弟弟,那位爱德华?费勒斯先生;你一定承认我总不至于把一个寄托着我一生幸福的人的姓名都弄错的吧。”

  埃莉诺极其痛苦困惑,答道:“真奇怪,我竟然连你的名字都没有听他提到过。”

  “不奇怪,想想我们的处境,这并不奇怪。我们最关心的就是对这件事保密。那时你对我和我家的人一无所知,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向你提到我的名字;而且因为他特别怕他姐姐疑神疑鬼,那就尽够使他不会提我的名字了。”

  她沉默了。埃莉诺没把握了;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自我克制。

  她镇定地说:“你们订婚都四年了。”

  “是呀;天晓得我们还得等多久。可怜的爱德华!这弄得他老是垂头丧气的。”于是她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小画像来,又说:“这事不可能有错,请你看看这张脸吧。画得尽管不大像,不过我想你绝不会看不出画的是谁。这张画像我已经保存三年多了。”

  她一面说一面把那张画像放在埃莉诺手上,而当她看到画像时,尽管还不敢马上就断定是不是他,尽管还想找出破绽,尽管心里还有其他种种疑团,可是那是爱德华的面孔,这一点,她已无可置疑。她几乎是马上就把画像jiāo还了,承认画得像。

  露西接着说:“我真苦恼,我一直没有能把我的画像回赠给他,因为他总是那么急着想要一张!不过一等有机会我一定请人画一张。”

  埃莉诺平静地回答:“你做得很对。”随后她们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是露西先说话。

  她说:“真的,我毫不怀疑你会为这事严格保密,因为你当然明白,不让他母亲知道,这对我们多么重要;我敢说,她绝不会同意。我是毫无指望的了,而且我想,她是个极其傲慢的女人。”

  “我可没有要求过你信任我呀,”埃莉诺说,“不过你说我是信得过的,那倒说对了;在我这里,你的秘密是保险的;可是请原谅,为什么你这样不必要地把事qíng告诉我,我真觉得有点意外。你总该知道,我了解这事是绝不会有助于保守秘密的吧。”

  她说这话时,认真地看了露西一眼,希望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也许可以看出她说的大部分都是假话;但是露西却神色不动。

  她说:“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你,大概你会觉得我对你太托熟了吧。

  不错,我认识你时间不长,至少是个人之间接触还不久,可是好久以前我就听人说起过你和你全家的人了;而我刚一见到你,就几乎觉得你是位老朋友。况且,就目前qíng况来说,我这样特别打听有关爱德华母亲的事,的确该对你做些解释;我真可怜,连一个能请教的人都没有。只有安妮知道这件事,可她根本就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她甚至是对我弊多益少,因为我老怕她把我的事泄露出去。她嘴里关不住话,你大概一定看得出;那天约翰爵士提到爱德华的名字,我真怕得要命,生怕她一古脑儿都说出来。你哪能想得到那时我心里七上八下急成什么样子。我为爱德华苦熬了这四年,真想不到还能活到现在。一切都这么悬着,靠不住,而且跟他见面又那么少——我们见面,每年难得超过两次。真想不到我的心现在还没有被揉碎。”

  说到这里她掏出手帕;但是埃莉诺并不觉得很同qíng。

  露西擦了擦眼睛,又接下去说:“有时我想gān脆解除婚约,撒开手,是不是对我们双方都好些。”她说这话时,眼睛直盯着她的同伴。“但是另一方面,有时我又下不了狠心。想到这样做会让他多伤心,我受不了,因为我知道一提这事他就要伤心。而且也是为我自己——我那么爱他——我想我是经受不住的。达什伍德小姐,这种qíng况,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要是你本人,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使埃莉诺一怔,她答道:“对不起;这种qíng况我是不能给你任何忠告的。你可得自己拿主意。”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后,露西接着说:“当然他母亲迟早得供养他;可是可怜的爱德华却为这件事那么沮丧!他在巴登时,你不觉得他qíng绪非常坏吗?他在朗斯台普离开我们到你这里来时,那样苦恼,我还怕你们会以为他病得相当重了呢。”

  “那次他来看望我们是从你舅舅家来的?”

  “哦,是呀;他跟我们一起待了两个礼拜。难道你以为他是直接从城里来的?”

  “不是的,”埃莉诺答道,她明白每件新qíng况都证明露西说的是真话,感到非常伤心。“我记得他跟我们说过他是在普利茅斯附近跟几位朋友待了两个礼拜的。”她还想起当时她自己就觉得奇怪,怎么关于那几位朋友的事他再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提。

  “你们没有觉得他qíng绪颓丧得厉害吗?”露西又说了一次。

  “我们是觉得那样,特别是他刚到的时候。”

  “我求他打起jīng神来,因为我怕你们会怀疑出了什么事;可是这桩事把他搞得那么抑郁消沉,他跟我们一起只待了两个礼拜,就住不下去了,而且又看到我那么为此伤心。可怜的人呐!我怕他现在还是那个样子吧,因为他写信时qíng绪都那么坏。我离开埃克塞特前刚接到他的信。”

  她从衣袋里拿出一封,不经意地把姓名住址指给埃莉诺看。“我敢说,你是认得他的笔迹的,一手漂亮字;不过这次没有往常写得好。我敢保,他是累了,因为他只给我凑合写满一张纸。”

  埃莉诺看见那正是他的笔迹,她不能再怀疑了。她曾勉qiáng自己相信,那张画像也许是偶然得到的;也许不是爱德华送的礼物;可是他们互相通信,只有肯定地订了婚才有可能,否则是不能容许的;一时间她几乎撑持不住了——她的心沉了下去,简直要站不住了;但是绝对必需撑住,她挣扎着,顶住感qíng的压力,结果很快就收了效,而且一直坚持着。

  露西把信放回衣袋里,说:“我们分离这么长时间,唯一的安慰只有书信来往。对啦,我还有另一种安慰,我有他的画像;可是可怜的爱德华,他连那也没有。他说,只要有我的画像,他就会安心的。上次他在朗斯台普时,我给了他一缕头发夹在一枚戒指上,他说,那倒给了他几分安慰,不过还抵不上一张画像。大概你见到他时,注意到那戒指了吧?”

  “见到了,”埃莉诺说,声音虽然镇静,却隐藏着一种她从未感到过的激qíng和痛苦。她感到受了屈rǔ,震惊,心慌意乱。

  幸好,她们那时已经走到别墅,谈话不能继续下去了。斯蒂尔姐妹跟她们一起待了几分钟,就回庄园去了;埃莉诺这才得空思索,伤起心来。

  第二十三章

  尽管埃莉诺对露西的诚实一般都不大信任,可是认真一想,在目前这件事上,她再不能怀疑露西是说谎了,因为这里毫无因由会引得她gān出这种弄虚作假的蠢事来。所以,凡是露西说过是真的事,埃莉诺不能,也不敢再怀疑了;况且各方面还有这么多可能的和实在的证据证明,除了她自己的主观愿望之外,都是无法否认的。他们在普拉特先生家相识,这种机缘是其他一切事qíng的根,既无可置疑,又令人吃惊;而爱德华在普利茅斯的访问,他的忧郁心qíng,他对他自己前途的不满,他对她本人的暧昧态度,斯蒂尔姐妹对诺兰庄园和她们家亲朋qíng况那么熟悉,使她常常觉得奇怪,还有那张画像、那封信、那枚戒指,所有这一切构成了这么一大批证据,使她根本不能再怕冤枉他了,而且这都证明他的确做了对她不起的事,这是无论怎样偏袒他也无法排除的。她愤恨这种行为,她因自己受了骗而忿慨,这使她短时间内只能自怜自艾;但是时过不久,另外种种念头、种种考虑又冒了出来。难道爱德华一直是在存心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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