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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_[法]司汤达【完结】(15)

  听了这话,德·莱纳夫人的脸色也惨白了。

  “夫人,这个时候只有您才能进我的房间;别让人看见,在chuáng衬最靠近窗户的那个角里摸一摸,有一个小纸盒子,黑色,很光滑。”

  “那里面有一帧肖像!”德·菜纳夫人说,快要站不住了。

  她的沮丧的神qíng被于连察觉了,他立刻趁势说道:

  “我还要向您求个qíng,夫人,我求您别看这肖像,这是我的秘密。”

  “这是个秘密,”德·莱纳夫人重复道,声音极端微弱。

  尽管她在那些以财产自傲并只对金钱利益感兴趣的人中间长大,爱qíng却已经使她的灵魂变得宽宏大量。德·莱纳夫人被伤得好苦,却仍然表现出最单纯的忠诚,向于连提出了几个必须提出的问题,以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是这样,”她边说边走,“一个小圆盒子,黑纸板的,很光滑。”

  “是的,夫人,”于连答道,带着男人遇到危险时所具有的那种冷酷的神qíng。

  她登上三楼,脸色苍白,犹如赴死一样。更为不幸的是,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昏倒;可是她必须帮助于连啊,这又给了她力量。

  “我必须拿到那个盒子,”她对自己说,一面加快了脚步。

  她听见丈夫正跟男仆说话,就在于连的房间里。幸好,他们又到孩子们的房间里去了。她掀起chuáng垫,把手伸进chuáng衬,用力过猛,扎破了手指。本来她对这一类的小疼小痛十分敏感,现在却毫无感觉,因为她几乎同时摸到了一个光滑的纸盘子。她一把抓住,转身不见了。

  她暗自庆幸没有被丈夫撞见,却立刻对这个盒子产生了恐惧,这下她真要病了。

  “这么说于连在恋爱了,我这里拿着的是他爱的那个女人的肖像!”

  德·莱纳夫人坐在前厅里的一张椅子上,经受着妒火的百般煎熬。她的极端无知这时倒有用了,惊奇减轻了痛苦。于连来了,不道谢,话也不说,一溜烟跑回房间,立刻点火焚烧。他脸色苍白,四肢瘫软,他夸大了刚才所遇到的危险。

  “拿破仑的肖像,”他摇着头对自己说,“居然被发现藏在一个对篡位者怀有深仇大恨的人的房间里!还是被德·莱纳先生发现的,他是那么极端,又那样地被我激怒过!最不谨慎的是,我在肖像后面的白纸板上亲笔写了几行字!我的过分的钦佩之qíng无可怀疑!而这种仰慕之qíng的每一次表露都注明了日期!就在前一天还有过一次!

  “我的名誉将一落千丈,毁于一旦!”于连一边对自己说,一边看着那盒子燃烧,“而我的全部财产就是荣誉呀,我就靠它生活……再说,这是怎样一种生活啊,伟大的天主!”

  一个钟头以后,疲倦,他对自己的怜悯,都使他的心软下来。看见德·菜纳夫人,拿起她的手,怀着从未有过的那份真诚吻着。她幸福地脸红了,但几乎同时有怀着嫉妒的怒火推开了于连。于连早上被刺伤的自傲使他此时此刻成了一个大傻瓜。他在德·莱纳夫人身上只看见一个富家女,于是他厌恶地扔下她的手,扬长而去。他去花园,散步,沉思,他的嘴角很快露出一丝苦笑:

  “我在这里散步,倒是悠闲得像一个有权支配自己的时间的人!我丢下孩子们不管。我又要听到德·莱纳先生那些让人感到屈rǔ的话了,而他是有理由的。”于是,他朝孩子们的房间走去,

  他很喜欢最小的那—个,孩子的亲近稍许平复了他的剧烈的痛苦。

  “这孩子还不蔑视我,”于连想。然而,他很快自责起来,将这痛苦的缓解视为新的软弱。“这些孩子亲近我就像他们亲近昨天买来的小猎狗一样。”

  第十章 雄心和逆境

  德·莱纳先生走遍了古堡的所有卧房,跟着搬回chuáng垫的仆人又回到孩子们的卧房。这个人突然进来,对于连来说,犹如盛满水的罐子又加了一滴,立刻溢了出来。

  于连朝着他冲过去,脸色比平时更苍白,更yīn沉。德·莱纳先生站住了,看了看他的仆人们。

  “先生,”于连对他说,“您认为您的孩子跟别的任何一位家庭教师会跟我取得同样的进步吗?如果您说不,”于连继续说,不容德·莱纳开口,“那您怎么敢指责我丢下他们不管呢?”

  德·莱纳先生吓了一跳,惊魂甫定,立刻从这个小乡下人的奇怪的口吻中得出结论,他的口袋里肯定装着什么条件更好的建议,他要弃他而去了。于连越说火越大:

  “我离了您也能活,先生,”他补了一句。

  “看到您这样冲动,我确实感到遗憾,”德·莱纳先生有点儿结结巴巴地回答说。仆人们在十步以外,正忙着铺chuáng。

  “我要的不是这个,先生,”于连怒不可遏,“想想您对我说的那些破坏我的名誉的话吧,而且还是当着女人的面!”

  德·莱纳先生太知道于连要什么了,一场痛苦的斗争撕扯着他的心。于连真地是疯了,吼道:

  “出了您的门,先生,我知道上哪儿去。”

  听了这句话,德·莱纳先生立刻看见于连在瓦勒诺先生家里安顿下来。

  “好吧!先生,”他终于说,叹了口气,那神qíng就像请求外科医生给他做一个最令人痛苦的手术,“我同意您的要求。后天是一号,我从后天起每月给您五十法郎。”

  于连真想笑,却惊得一下呆住,他的怒火已经无影无踪了。

  “这畜生我还蔑视得不够,”他心想,“这大概是一个如此卑劣的人所能表示的最大的歉意了。”

  孩子们听见了这场争吵,惊得嘴都合不上。他们跑到花园里,告诉他们的妈妈于连先生火发得好大,不过他每个月就要有五十法郎了。

  于连习惯地跟着他们出去了,看都没有看德·莱纳先生一眼,留下他一个人在那儿气得鼓鼓地。

  市长心里想:“瓦勒诺先生又让我破费了一百六十八法郎。他要管弃儿的供应,我一定得给他来两句硬的。”

  过了一会儿,于连又来到德·莱纳先生面前。

  “我有些良心上的事qíng要对谢朗先生说,我有幸通知您,我要离开几个小时。”

  “啊,我亲爱的于连,”德·莱纳先生说,一边最虚假地笑笑,“您愿意的话,一整天都行,明天一整天吧,我的好朋友。骑上园丁的马到维里埃去吧。”

  德·莱纳先生心里说:“他这是去给瓦勒诺先生回话了,他对我还没有任何许诺,不过应该让这个年轻人的头脑冷下来。”

  于连迅速离开,走进山上的大树林,从那里可以直奔维里埃。他不想这么快就到谢朗先生那里去。他一点儿也不想qiáng制自己再去演一场虚伪的戏,他需要把自己的心灵看个清楚,审视使他激动不已的那些蜂拥而至的感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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