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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_[法]司汤达【完结】(40)

  “烟斗冒出的烟呛得您咳嗽,明天早晨八点钟以前来吃饭吧,那时候差不多只我一个人。”

  “您叫什么?”于连问,温柔的微笑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

  “阿芒达·比奈。”

  “您允许我一个钟头以后给您寄送一个跟这个一样的包裹吗?

  美丽的阿芒达想了想。

  “有人监视我,您要求我做的事可能会连累我;不过,我把我的地址写在一张纸片上,您贴在包裹上。大胆地寄给我吧。”

  “我叫于连·索莱尔,”年轻人说,“我在贝藏松既没有亲戚,也没有熟人。”

  “啊!我明白了,”她高兴地说,“您是来上法律学校的?”

  “唉!不是,”于连答道,“人家送我进神学院。”

  阿芒达的脸色变了,蒙上一重最彻底的失望;她叫来一位侍者:她现在不害怕了。侍者给于连倒咖啡,看都不看他一眼。

  阿芒达在柜台收款;于连很得意,他居然敢说话了;这时,一张台球桌上吵起来了。打台球的人的争吵和抗辩声在大厅里回dàng,嘈嘈杂杂响成一片,使于连感到惊奇。阿芒达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垂下了眼睛。

  “如果您愿意,小姐,”于连突然很自信地说,“我就说我是您的表弟。”

  这小小的专断神气,正中阿芒达的意。“这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年轻人呀。”她想。

  “我是从第戎附近的让利来的;您就说您也是让利的,是我母亲方面的表亲。”

  “我记住了。”

  “夏天,每星期四、五点钟,神学院的先生们从咖啡馆门前走过。

  “如果您还想看我,我经过的时候,您手里就拿着一束紫色茧。”

  阿芒达惊奇地望着他,她的目光把于连的勇敢变成了鲁莽;不过,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大红着脸:

  “我感觉到我是用最qiáng烈的爱qíng爱着您。”

  “说话小点声呀,”她对他说,很害怕的样子。

  于连在韦尔吉找到过一卷不成套的《新爱洛缔斯》,他想回忆起里面的句子。他的记忆力很好使,他对着心醉神迷的阿芒达背了十分钟的《新爱洛缔斯》,正当他对自己的勇敢感到高兴的时候,美丽的弗朗什—孔泰姑娘的脸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她的一个qíng夫出现在咖啡馆门口。

  他chuī着口哨,晃着肩膀,走近柜台看了于连一眼。于连的想象力总是走极端,此刻只装着决斗的念头。他的脸煞白,推开杯子,显出一副坚定的神qíng,十分专注地看着他的qíng敌。那qíng敌低下头,随意在柜台上倒了一杯烧酒。阿芒达使了个眼色,命令于连也垂下眼睛。他服从了。他原地不动,足有两分钟,脸色苍白,神态果决,一心只想着将要发生的事;此时的于连的确很出色。那qíng敌对于连的眼睛感到惊奇,他一口喝gān那杯酒,跟阿芒达说了句话,把手cha进宽大的礼服两侧的口袋里,走近一张台球桌,一边还喘着粗气,看了于连一眼。于连大怒,站了起来,可是他不知道要显得傲慢无礼该怎么做。他放下小包裹,尽量地大摇大摆,走近那张台球桌。

  谨慎对他说:“刚到贝藏松就决斗,教士的职业算完了。”然而没有用。

  “管它呢,日后不会有人说我放过了一个无礼之徒。”

  阿芒达看见了他的勇敢;这勇敢和他举止的天真适成有趣的对照;一时间她喜欢他更甚于那个穿礼服的高个子青年。她站了起来,一边还装作眼盯着街上走过的一个人。迅速地站在他和台球桌之间。

  “别斜着眼看这位先生,他是我姐夫。”

  “这与我何gān,他看了我。”

  “您想让我难过吗?的确,他看了您,也许他还要过来跟您说话呢。我刚才跟他说您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从让利来。他是弗朗什—孔泰人,在这条勃民第大路上,他从来没有去过比多尔更远的地方;因此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害怕。”

  于连还在犹豫;站柜台的女人所具有的想象力给她提供了大量的谎言,她又补充道:

  “他是看了您,可那是在他向我打听您的时候;他是一个对谁都粗鲁无礼的人,他不是存心侮rǔ您。”于连的眼睛随着那个所谓的姐夫,看见他买了一个号码牌,到两张球桌中较远的那一张上去玩。于连听见他那粗嗓门气势汹汹地喊道:“我来开球。”他急忙绕到阿芒达小姐身后,朝台球桌走了一步。阿芒达抓住他的胳膊:

  “先把钱付给我,”她对他说。

  “是的,”于连想,“她怕我不付钱就走。”阿芒达跟他一样激动,满脸通红;她尽可能慢地给他找钱,反复地低声说:

  “立刻离开咖啡馆,否则我就不爱您了;其实我是很爱您的。”

  于连确实出去了,但是慢慢悠悠的。“我也喘着粗气盯着这个粗鲁的家伙看,”他反复对自已说,“这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他拿不定主意,在咖啡馆前的大街上转了一个钟头;他看那人是不是出来。那人没有露面,于连也就走了。

  他到了贝藏松才几个钟头,就已经有了一桩懊悔的事了。那位老军医不顾身患风湿病,曾经给他上过几次剑术课,这是于连可以用来发泄怒气的全部本领。假使他知道除了打耳光还有别的方式表示生气的话,剑术欠佳也就没什么了;万一动起拳头,他的qíng敌是个庞然大物,肯定会把他揍一顿并打翻在地的。

  “对于像我这样的可怜虫来说,”于连心想,“没有保护人,没有钱,神学院和监狱区别不大。我得把我的便装存在某个旅馆里,然后穿上黑衣服。万一我能离开神学院几个钟头,我可以穿上便装去会阿芒达小姐。”于连想得挺美,可是他走过所有的旅馆,一家也不敢进。

  最后,他再次走到大使饭店门前,他的不安的眼睛碰上了一个胖女人的眼睛,这女人还相当年轻,肤色鲜丽,神qíng幸福而快活。他走近她,讲了他的事qíng。

  “当然可以,我漂亮的小神甫,”大使饭店的老板娘对他说,“我保存您的便装,还经常掸掸灰尘。这样的天气,把一件毛料衣服扔在那儿不管,那可不行。”她拿起一把钥匙,亲自带他到一个房间里,让他把留下的东西写一个清单。

  “仁慈的天主,索莱尔先生,您的气色真好啊,”于连下楼走向厨房时,胖女人对他说,“我去给您准备一顿好饭菜,而且,”她又低声说,“别人都付五十苏,您只要付二十苏;因为您得好好照顾您那小钱袋啊。”,

  “我有十个路易,”于连有点儿得意地答道。

  “啊!仁慈的天主:“善良的老板娘警觉起来,“别这么大声说话,贝藏松坏人多的是。一转眼就会让人偷去的。特别是绝不能进咖啡馆,那里面尽是坏人。”

  “真的!”于连说,老板娘的话引起他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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