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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贾梅_秦文君【完结】(27)

  正在这时,林晓梅抱着一台英文打字机走进来,她一身光彩,红得像朵盛开的花。她朝贾梅点点头,贾梅由衷地说:"真为你高兴。"

  "出了个一千年才出一次的冷门。"林晓梅虎着脸说,"你得奖了。"

  贾梅居然获得最佳礼仪女生的称号。从第二天起,校园里穿背带裙的女生多起来,也许她们都听到了评委对贾梅显示的学生气的赞赏。贾里成了功臣,他说:"我早知道贾梅穿这套背带裙甲级。记得她第一次穿这套衣服时,至少有一个排的男生在悄悄地打听她的名字。"

  最后,贾梅还是把那套带给她好运的衣服捐掉了,尽管林晓梅说,这套衣服在校园拍卖的话能卖个好价。她在衣服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写上五个字:祝你也好运。至于那个披风,她至今没敢动用,怕一领头,校园里到处都出现"杨门女将"。

  十四、丑女

  我时常想,我们的老祖宗中国猿人一定很为今天人类而自豪,假如他们活到今天的话。即使不提过去那种在树上攀来攀去的历史,就是光谈外表,那猿人也有点太像猴子了些,所以没有一个女孩愿意自己出现"返祖现象"的,除非不得已。

  摘自贾梅日记

  班里关于简亚平有许多说法,说返祖也好,说像猴子也好,反正集中了一点:丑。她瘦瘦小小的一个,走路像脚底安了一个弹簧,一蹦一蹦的,有点jīng力过剩;她的脸窄窄的,眉骨突出,两额有点陷进去,还长了个V形发尖,而眼睛却大得出奇,亮亮的,目光咄咄bī人,而且她快人快语,常惹些事端,所以成了班中的特色人物。

  简亚平不讨人喜欢的地方不光是丑,而是无礼。她常常喜欢用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人,有一次,贾梅买了种香水纸巾揣在口袋里,让简亚平闻到,当众大声嚷嚷说:"贾梅,你是不是搽了一两香水?"弄得贾梅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才放声大笑,仿佛目的达到,天生喜欢拆台。

  还有一次,许多女生围在一起谈自己的妈妈,贾梅刚说起妈到现在还改不了口,总叫她宝宝时,简亚平霍地站起来,朝贾梅打了个响亮的哈欠,像一只挑衅的大懒猫。贾梅看见她口腔里尖尖的牙齿,真觉得这女孩既刻薄又凶恶,无法再同她来往。

  进中学的第一个圣诞节,大家都不愿它太一般地过去,林晓梅提议女孩们在一起聚一聚,互送小礼品,她话音刚落,就听简亚平说:"我没这兴致凑这无聊的热闹。"弄得大家好不扫兴。林晓梅不是个能忍的角色,当场就同简亚平顶起来,她质问简亚平:"你太没教养了,你妈妈没教过你礼貌?"

  那次,简亚平居然流了会儿泪,没哭出声,只从胸腔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贾梅觉得林晓梅真像个主持公道的女英雄,真痛快。可是,只过了三天,有一个消息从宇宙那儿传出;简亚平没有妈妈,寄居在姑妈家。不知怎么,再看到简亚平,贾梅就有点心里抽得一痛一痛的;女孩没有母亲,那还了得?

  不久,又开始了新学期。

  简亚平过了寒假后有些疯长,高了许多,衣服显得紧巴巴的,与林晓梅穿新cháo的只卡在腰那儿的甲克不同,她的衣眼小得使人感到拈据,有点像茄子。她的为人也有些改变,很少说话,但益发过分了,开口就凶得像要吞掉整个地球,她不理林晓梅,乜斜着眼看贾梅。偶尔贾梅转过头去眼光与她相遇时,她总是急急忙忙地扭过头去,侧身留给贾梅一个高眉骨的执拗的曲线。

  开学没几天,柳老师要搞一次语文摸底考试。说实话,一个寒假放下来,仿佛智商都低下去一截,读起课文中的古文,有点隔世的感觉。大家有些人心惶惶,七嘴八舌,都在想对付的办法。

  这消息,很快就准确无误地被柳老师接收去了,到了摸底考的那节课,她突然宣布为防止作弊,决定让同学们临时互换一下座位,大家只能懒洋洋地说道命。这事也凑巧,贾梅被指定换到简亚平的座位上来。

  发考卷时,贾梅突然发觉有人在她背上戳了一下,回头一看,后座是宇宙,他用手朝简亚平点一下说:"她让你把文具盒传过去。"

  这时柳老师已经目光炯炯地转过头来,贾梅慌了手脚,伸手在桌肚里摸到文具盒,急于脱手,只听恍一下,文具盒没拿住,散落在地上。铅笔、角尺还有记事纸散落一地。贾梅忙蹲下身去捡,无意中瞥见有张纸条写着:星期六带牙膏和止痛片去见爸爸。贾梅当时并未在意,红着脸,让宇宙把文具盒传给简亚平。

  jiāo完卷,贾梅坐在那儿用力按太阳xué,没料到简亚平走过来,用力敲敲桌面,下逐客令。

  贾梅站起来,歉意地说:"噢,刚才把你的文具盒弄翻了,没缺什么吗?"

  简亚平的眼睛鼓出来:"废话少说,请你别再惹我发火。"

  "我不是故意的,你发什么火!"贾梅说。

  "你已经这么幸运了,荧屏小姐、礼仪女生,为什么还要来刺探我的秘密?"简亚平脖子都气粗了,"你最yīn险,像间谍似的,女特工。我恨你。"

  总之,那天简亚平像发疯一样,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贾梅简直蒙了,她第一次知道,世上也有人恨她。但那些话莫名其妙得使她难忘,什么特工?她有什么秘密要防人刺探?贾梅想不通,问林晓梅,林晓梅不耐烦地说:"你真像东郭先生,毫无逻辑可言。她都那么恶狠狠了,你还起劲个什么?"

  可贾梅总想破这个谜,过去,简亚平对她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毫无纠葛。可那次jiāo战后,相互敌视起了魔力,仿佛接上了特别的千丝万缕的缘分,简亚平的一言一行都会给贾梅留下些什么。

  星期六,简亚平请了事假,一天没露面,她的座位空着。贾梅想起那纸条上的字,忽然想到说不定是简亚平的爸爸住院了,否则,gān嘛要带牙膏和止痛片。可想想也不通,住院为何要带止痛药,药库里这种大路货的药永远是有积压的。她悄悄地向宇宙打听,宇宙耸耸肩,说:"有些事当事人不愿对外披露,我怎么能说呢!"

  他的口气像个律师,不过,贾梅很欣赏他的风度,长舌的男生太可怕了,为了这,她qíng愿他守口如瓶。

  星期一,公布了摸底考成绩,简亚平的成绩一落千丈,成了班内最低分。柳老师在课堂上怒不可遏。仿佛是她本人受到了辜负。特别是,简亚平过去只是中下水平,这下居然连试卷上的短文都没写,只用笔尖点了一下。

  "你自己愿意自bào自弃,愿意做差生,别人有什么办法?"柳老师再三说。

  简亚平脸无表qíng,头微微前倾,一动也不动,颇像个中国猿人的塑像。

  下课后,大家都忙自己的,宇宙跟简亚平在jiāo谈,他们是邻居,很接近的。他们的谈话只有贾梅在留意听。

  宇宙小声说:"可以虚构的嘛,你为什么不写?"

  "没有理由,反正我不写。"简亚平坚持说,"我无所谓,反正我被人歧视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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