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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意气_易中天【完结】(22)

  问:请您给我们年轻人说几句话好吗?

  答:年轻好啊!财富可以积累,健康可以追求,唯独年轻是求不来的。正所谓“过了这村就没那店”。所以我很羡慕年轻人,但并不嫉妒。我衷心祝愿人家鹏程万里,祝愿好人一生平安。可惜,这没有人能担保(笑)。因此,一旦有难,请记住这句话:“天底下没有白坐的牢。”当我们遍尝人生的酸甜苦辣时,我们的心灵也会变得丰富qiáng大起来!(鼓掌)

  (本文根据多次演讲和座谈会上的答问整理而成)□艺文杂评

  愿天下有qíng人终成眷属

  摄影原本不是艺术。

  摄影一开始是作为一种技术来发明的。其目的是“记录”。所以摄影天然地有一种“现实主义倾向”。高明的摄影师总是能抓住最值得永久保留的那一瞬间。

  在那一瞬间,他轻轻地揿下快门,那些稍纵即逝的过眼烟云就被保存了下来,并构成了“历史”。

  不过,尽管只是“记录”,也有记得好与记得不好之分。这就像写字,虽然目的原本是记录与传达,也有写得好与不好的。由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可以理解为人的一种艺术天xing),写得好看的字总是更受欢迎一些。久而久之,把字写好,或把片子拍好,就成了写字和拍照的一种责无旁贷的要求。于是写字就成了一种艺术,我们管它叫“书法”。拍照当然也成了一种艺术,我们管它叫“摄影”。作为艺术的摄影已不等于拍照,正如作为艺术的建筑不等于房子,这道理谁都明白。

  既然是艺术,就有了和其他艺术门类的关系。

  和摄影关系最密切的是绘画。绘画和摄影一样,也曾有过“记录”的功能,即所谓“存形莫善于画”,因此摄影一出现,就有人惊呼绘画恐怕要下课了。好在绘画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存形”,也就不至于因摄影更善于“存形”而黯然神伤地退出历史舞台(却也不得不向非写实的方向去做些探索)。当然,摄影也不必因此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因为摄影着实得益于绘画不少。如果没有绘画培养出来的构图、色彩、线条、肌理等艺术感觉,我很怀疑摄影是否当真能够成为一门艺术。

  现在摄影又和文学发生关系了,这似乎也顺理成章。因为绘画与文学是有瓜葛的。莱辛的《拉奥孔》就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与这个德国佬极力区分诗画相反,咱们中国人则更倾向于把它们撮合起来,并把“诗qíng画意”视为一种美的境界。诗有qíng,画有意,自然也就成全了不少“金玉良缘”。

  摄影和文学却没有什么“木石前盟”。摄影和绘画虽然都是视觉艺术,或者说,它们创造的都是静态的平面视觉形象,却也有一个至关紧要的不同之处。这就是:摄影作品是机器拍摄出来的,绘画作品却是一笔一笔徒手画出来的。当画家在画布上作画时,画迹同时也是他心灵的轨迹。这就使绘画较之摄影更接近于心灵,也更接近于文学。尽管如此,绘画与文学的结合也仍有诸多不便。不是绘画成为文学的附庸(如cha图),便是文学成为绘画的点缀(如题款),天衣无fèng妙趣天成者并不太多。摄影要和文学结合,就更得小心了。弄不好,便成了“拉郎配”。胡乱为摄影作品配上一段文字,或者随便为文学作品配上一张图片固然不成,就算那图片和文字在内容上是“相关”的,也未必就是“摄影文学”。因为那仍然可能只是“图解”或“说明”。摄影与文学,还是同chuáng异梦,甚至画蛇添足,节外生枝,佛头著粪。

  不过这丝毫也不意味着摄影与文学的结合是不可能的。摄影也好,文学也好,当它们确实是艺术的时候,它们就同样是人类qíng感的对象化形式。也就是说,它们都是“有qíng有义”的,问题只在于怎样才“qíng投意合”。这很有点像音乐与文学的关系。音乐与文学是很有缘分的。qíng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长言之,这就是诗;长言之不足故咏歌之,这就是音乐。但尽管如此,仍有人怀疑它们之间的联系。汉斯立克说同一首乐曲完全可以配上意思相反的歌词,比如奥菲欧的咏叹调“我失去了欧里狄西,我的痛苦无与伦比”,就可以换成“我找到了欧里狄西,我的幸福无与伦比”。这倒也是“事实”。然而,汉斯立克没有看到,无论那歌词如何置换,这首咏叹调固有的“奥菲欧qíng调”,即奥菲欧在幸福或不幸来临时特有的qíng感气质和qíng感方式却是不会变的。当我们欣赏奥菲欧咏叹调时,不是别的,正是这种特殊的qíng感气质和qíng感方式(qíng调)使我们感动。于是我们就发现了不同艺术门类融为一体的秘密所在,那就是qíng调。也就是说,无论各类艺术的内在品质和表现手段如何地两样,只要它们表现的qíng调相同,就有可能完美地结合起来。所谓“珠联璧合”,不正因为珠也好,璧也好,都有着晶莹温润的qíng调吗?

  摄影与文学的结合也是如此吧?在此前提下,诸如摄影求实,文学要虚,摄影诉诸视觉,文学诉诸想象,以及摄影与文学是否存在“互补”关系等等问题,都可以无庸考虑。共同的qíng调将使这一对有qíng人成为眷属。而且,还将和许多“模范夫妻”一样,既各自独立,又相互依存,亲密而有间。它们完全不必迁就对方,反倒应该把各自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那才叫“异曲同工”呢!

  生命与灵气

  ——焦胜《生命之诗’9999900000摄影展》序

  我第一次见到焦胜,印象最深的便是他那蓬松长发间一对明亮、坦诚、聪慧和充满灵气的眼睛。

  我知道这是艺术家的眼睛。

  正是靠着许许多多这样的眼睛,那一组组玻璃镜片才变成了灵气充盈的活物,摄影才从技术走向了艺术,从光学和化学走向了美学;而胶片上之所流溢者,也才不仅是药水的轨迹,更是生命之诗。

  这是诉诸视觉的诗,更是诉诸心灵的诗。

  因此,无论其对象是社会还是自然,其镜头是长焦还是广角,其目光是感xing还是理xing,其手法是传统还是现代,其形式是抽象还是具象,其风格是冷峻还是热忱,其构思是工巧还是随意,其格调是清新还是沉着,其语言是流丽还是凝重,我们都无不可从那光影jiāo错色彩纵横之处,读到生命之诗涌流,看到作者那充满灵气的眼睛。

  因为所谓灵气者,原不过是生命的活力和艺术的本真。

  不可说却又可画的

  ——江国祥禅油画说

  禅不可说。从六祖坛经,到禅门公案,种种比喻,声声棒喝,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禅不可说。禅不可说,那么,可画么?照理说也不可画。六祖褐云: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们无妨也套他一句:“本来无一物,如何画得来?”

  绘画,无论是何画种,有何画风,总归要创造可视形象。用绘画形式去表现无色、无状、无形、无相之所谓“禅”,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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