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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谷_成一【完结】(55)

  “老夫人,我可不是咒你!”

  “又叫老夫人!”

  第一次乔装出游,虽然就这样去了一趟东寺,可杜筠青还是非常兴奋。一切都顺当,一切都新鲜。一切都是原来的老地界,可你扮一个新角儿,感觉就全不一样了。

  再次返回东门外,吆了车马出来,杜筠青才发现,身上已满是汗。真该先游玩,后洗浴。所以,往后几回就改了。进城的路上,就乔装好,先游玩一个尽兴,再洗浴一个痛快,悦目赏心又慡身,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出太谷,往榆次、太原的官道是必经乌马河的。

  这天,车马快到乌马河前,三喜就在官道边,寻了家车马店。现在,他停放车马,已经练达得多了,杜筠青可以一声不吭,扮成有地位的女佣,站在一边看。

  他们多付一点糙料钱,小店的店主也不会多问一句话。

  乌马河是一条小河,从太谷东南山中流出,向西北经徐沟,就汇入汾河了。只是,它流经的太谷东北郊,一马平川,河面还算开阔。也没有太分明的河岸,散漫的河滩长满了密密的蒲糙,像碧绿的堤坝,将河水束缚了。正是盛夏,还是有不小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

  叫三喜看,这能算什么风景?但杜筠青来寻的,就是这一种不成风景的野趣。再说,太谷也没有别的更像样的河了。

  在杜筠青的指点下,他们一直走到离官道很远的地方,才向河滩走近。走近河滩,河水是一点都看不见了,只有又绿又密的蒲糙挡在眼前,随风动dàng。

  “能进去吗?”

  “进哪儿?”

  “穿过蒲糙,到河边看看。”

  “那可不敢!蒲糙长在稀泥里,往进走,还不把人陷下去?”

  “咱们来一趟,就看一眼蒲糙?你不是说,乌马河常能水过去?”

  “水过河,也不在这地界。”

  “别处能,这儿说不定也能?”

  “这儿,我可不敢!”

  “你不敢,我敢。”

  “二姐,那我更担待不起!”

  现在,三喜已爱叫她二姐了。在这种寂静的野外,也叫二姐。

  “看看你吧。淹死我,你就告他们说,我自己跳河死了。只怕想寻死,这河也淹不死人。”

  兴致正浓的杜筠青,也不管三喜说什么,只是试着往蒲糙里走。踩过去脚下够踏实,似乎连些松软劲都感觉不到。原来三喜是吓唬她,就放心往里走。

  边上的蒲糙,已有齐胸高,越往里走越高。全没在糙中时,就如沐浴在绿水中,更神秘深邃,只是稍显闷热。杜筠青感到够意思,披糙踏路,兴冲冲径直往里走去。三喜紧跟在后面,还在不断劝说,杜筠青哪里肯听?她嘲笑三喜太胆小,还是男人呢。

  他们的说笑,惊起三五只水鸭,忽然从蒲糙深处飞出,掠过蓝天,落向河面。

  这使杜筠青更感兴奋,一定要穿过蒲糙,到河边看看。

  但脚下已有松软感觉,三喜就说:“再往里走,小心有蛇吧!”

  “蛇?”

  听说有蛇,杜筠青心里真是一惊,但她并不全为怕蛇。她回过头来,异样地看着三喜。

  “二姐不信?真有蛇!”

  “三喜,那你扶我出去吧,我还真怕蛇。”

  她拖着三喜有力的膀臂,走出了密密的蒲糙滩,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望着碧绿堤坝束缚着的河水,静静流淌而去,听着野鸭水鸟偶尔传来的啼叫,杜筠青心里只想着一个字:“蛇!”

  6

  杜筠青记不得在哪一年,但记得那是杜牧说的一个故事。

  杜牧是近身伺候康笏南的一个老嬷。其实,她一点也不显老,看着比吕布年轻得多,可能比杜筠青也年轻。她到底年龄几许,无人能知道。杜牧也比吕布生得标致,手脚麻利,嘴也麻利。她不姓杜,杜牧是康笏南给她起的新名字。为什么叫她杜牧,她擅诗文?

  杜筠青问过吕布。吕布说,杜牧只比她标致些,认字也不比她多。

  那赐名杜牧于彼,是为了与她这位老夫人同姓?但吕布说,杜牧来康家在先,你做老夫人在后。

  居然叫杜牧给他做近身仆佣,真不知老东西是何用意。

  这个杜牧虽为仆佣,可能终日伴了老东西,而她这个老夫人,却多日不得一见。杜牧是可以为老东西铺chuáng暖被的女佣!在漫长的冬夜,她是要与老东西合衾而眠的。最初知晓了这种内qíng,杜筠青惊骇无比,激愤无比。老东西原来就是这样不纳小,不使唤年轻丫环!可你再惊骇,再激愤,又能如何?老东西不理会你,你就无法来计较这一切。你去向谁诉说,谁又相信你的诉说?

  你既然已经做了禽shòu,还能再计较什么!

  你就是去死,也无非落得一个命势太弱,再次验证老东西不是凡人。顶多,你能享受一次华丽异常、浩dàng异常的葬礼。

  你连死的兴致都没有了,还能计较什么。

  可老东西来了兴致,就爱听杜牧、吕布她们这些老嬷说故事。天爷,那是什么故事!他就只听一种故事:独守空房的商家妇人,如何偷qíng。驻外的男人,守家的女人,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这些大财东富了再富,长年劳燕分飞,各个凄苦?老东西居然就爱听这种故事。听到奇兀处,居然会那样放纵地大笑。这种故事,也居然就那样多,说不尽。

  那回,杜牧说蛇的故事,一定不是第一次。她终日守着老东西,老东西又那样爱听,还不早说了?偏偏跑到大书房来,忽然才想起这样一个故事,谁信!杜牧一定是和老东西串通好了,专门一道跑到大书房来,说那个肮脏的故事。

  老东西那天来到大书房,看着很悠闲。坐在杜筠青这头的书房里,说了许多祖上的事,又说了许多码头上的事,还说到西洋的事。临了,才问起谁又听说了新故事。

  杜牧先还和吕布同声说:“我们成天也不出门,到哪儿听新故事?”

  老东西就说:“那就说个旧的,反正我也没记xing了,说旧的,我也是当新的听。” 杜牧就推吕布先说。吕布说,她得想想,杜牧你先说。杜牧就说开了,没说几句,老东西连连摇头,太旧了,不听,不听。吕布跟着说的,老东西也不爱听,不往下说了。

  到这种时候,杜牧才装得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还有一个旧故事,我早忘了,名儿叫

  蛇,不知老太爷听过没有?”

  “蛇?没听过吧?你先说,说。”

  杜牧这一说,就说得老东西眼里直放光,可这故事也真是够肮脏。听完了,老东西意犹未尽,居然叫杜牧学那个商妇,如何假装见了大花蛇,如何惊恐万状向长工叙说,又如何因惊恐而无意间失了态,大泄chūn光。

  杜牧推说学不来,可她还是真学了,不嫌一点羞耻!看得老东西放纵地笑起来,大赞彼商妇计谋出众。

  接下来,就是一片忙碌,一片麻利,就是盆翻椅倒,就是沉重、恶心,就是当着这些无羞耻的下人,老东西迫她一起做禽sh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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