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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351)

  好水川大败,陛下您不知道吧,韩琦一直在qiáng调自己给出的命令是多么的正确,全是任福自作主张不执行,才败得那么惨,其实里边另有文章,我有证据,在开战之前,韩琦和尹洙就派人勘察过好水川,那本就是他们选中的主战场!

  尤其是惨败之后,尹洙还作了两篇文章,《闵忠》、《辩诬》,都刻成了石碑,立在当地,以一个臣子的身份,为这次失败定xing。其实多明显,字面上就显得他心虚。为国而死,本就是尽忠,用得着你来“闵”?自古以来,只有皇帝可以用这个词,如唐太宗李世民征高丽回国之后,建“闵忠寺”纪念征东将士,你一个边境小臣哪来的资格?

  “辩诬”

  ……哼,没有心病你辨个什么劲?朝廷都没有申斥你们,分明是自己心里有鬼。最后董士廉让特派员们验伤。他自己身上就不说了,终究他是文官,受nüè程度有限。刘沪就惨了,就逮捕时起,就戴上了40多斤的重枷,进牢之后惨遭暗算,浑身是伤!

  这些尹洙都不承认,他只是qiáng调一切都是依法办事的。他作为行政长官,有权决定防区内所有政令。至于逮捕的事,他两次发出命令,连个人影都没看见,难道还能听之任之吗?犯罪就是要抓的。但是他保证,绝对没给这两人上刑,浑身是伤,纯属谎言。

  千年之后,谁对谁错,我们是看不清了,因为当时宋朝的主事人就不想让人看清。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尹洙在伤qíng上是说谎的,刘沪在不久之后就死于头部溃疡,那绝对是受伤之后不得医治的症状。

  事qíng在这一年的新年时有了结果。两件事,滕宗谅、张亢贪污案,水洛城修建打闹流血案,都有了个说法。滕宗谅被降职,调进内地,到虢州做知府;张亢从并代两州的副都部署降为钤辖,原地留任。

  另一边,水洛城停工。

  两件事,都以范仲淹失败结束。新年伊始,迎头一棒,这就是万象更新的好兆头?这事儿没完,必须得争得清楚明白。可是没等范仲淹有行动,御史台方面有了新招。王拱辰更加愤怒了。大好时机,趁火打劫,他从新年开始就给自己放了大假,不来上班了。

  “滕宗谅贪污证据确凿,xing质恶劣,只降一级,不能服众。必须再降,不然我就辞职!”

  在他的带动下,整个御史台重新沸腾,人人跟着长官走,那形势比当年郭皇后被废时的都热烈,吕夷简都没享受到整个御史台的弹劾。于是经典的一幕出现,滕宗谅被再次降职,贬到了岳州。

  那是个好地方,濒临dòng庭湖,有一座历史名楼在等着他重修。

  对此范仲淹无能为力,他非常想帮他的老朋友,也知道他是冤枉的。但是有两点,一是他得罪的人很不妙,皇帝对他早年的印象就太糟;二来他本人的工作重心必须得转移了。水洛城事件是他必须得赢下来的砝码。

  和御史台是正面对抗,水洛城是他后院起火,自己的团队内部关系一定得先捋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可以说想尽了办法。但是结果……算是有那么一点用吧。

  硬的,他坚定地站在刘沪的一面。他对仁宗说,当初修的时候,是原四路都部署的指令,刘沪没有违规。尹洙要他停的时候,朝廷里正在争辩,他不奉令也算不是有错。何况刘沪是沿边名将,国家应该爱惜,这样就处死,小心冷了边关将士的心!

  软的,范仲淹选择了安抚和妥协。他给了尹洙一个大面子,甚至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建议皇帝把尹洙调进京城,直接从馆阁人员进入两制,成为仅次于两府宰执的高官。

  这样,边关方面就应该平静了吧。

  他想得很美。可惜同一片阳光,在不同人的心里会映出不同的yīn影。尹洙拒绝他的“好”意。范夫子,真想不到你也会耍手段。

  把我调进京城,成了两府的下属,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管我了。尤其是把我提升,只比韩琦差半级,让我们内部分化,像韩琦和你那样分大小。是不是这种用心?

  范仲淹摇头叹息,要取信于人,竟然是这样的难。同一时间,仁宗也在叹息。这个结果就意味着皮球又踢回给了他,怎么办,只好再派人去实地调查,希望这回能有些转机吧。

  转机却出在内部。关键时刻,新政君子们内部有人看不下去了,是知谏院方面的孙甫、余靖、欧阳修三位大佬,他们给皇帝上书,出了个主意。首先qiáng调,他们一致拥护范仲淹,他所有的决定都是对的。城一定得修,但是事已至此,边将失和也是要不得的。各打50大板吧,两边都疼,或许就都不疼了。

  他们连具体的办法都替皇帝想了出来。可以派人先对狄青说,刘沪修城是有命令的,你抓人太莽撞了。可是现在放了他,就会降低你的威信,这也是朝廷所不希望看到的。就由你出面,去放他吧,以后他再犯军令,可以军法从事。

  另一方面对刘沪讲,你不听大将军令,这就是罪。念你修城有功,边防劳苦,所以让狄青放了你,你去把水洛城修完吧,算是将功赎罪。

  至于尹洙,半点都没有再提他。这是变相的照顾,您就置身事外吧,谁让您上面有人,脾气又大呢?虽然说给狄青的话,句句都是给他听的。

  水洛城事件就是这样结束,这座建在边境内部的“要塞”在庆历四年的六月份建成,然后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它本来就没什么实际用处!而范仲淹在这段时间里,还要继续为新政工作。那句历史中关于庆历新政的极其有名的对话就是在这时产生的。

  他挥起大笔,刷刷点点,在各路转运使的名单上挥来挥去,抹掉一个个名字。旁边的富弼看不下去了。说“您可知道,您大笔一挥,抹去一个名字,就有一家人在哭啊。”

  那是断送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前程。能爬到省长一级的高官,是容易的吗?

  范仲淹头都没抬,“一家人哭好,还是一路人哭好?”这就是范仲淹和富弼的不同之处。两人一样的胆大忠贞,但是出身决定了他们各自的心胸志向。

  范仲淹从人生的最低谷处爬起来,只要有口饭吃,就觉得很美好。所以他不怕丢官,也以这个标准去要求别人。富弼不同,他是标准的士大夫,做人要有尊严和身份,任何时候不能伤了别人的体面。

  这两句对话在历史中流传很广,用来美化范仲淹的高大形象。可惜是见小不见大了。经过上面的叙述,我们都知道,他是在一边对抗御史台,一边对抗韩琦,一边与普天下的官员们掐架。三方面硬磕,来给宋朝动手术。

  这才是他的难处,和成就。但是很可惜,他还是没抓住重点。这期间,他不是三方面对抗,而是有四个敌人,最重要的那个,不是他摆不平,而是他根本没想到。

  这个人,才是决定他一生成败,新政成败的关键点。

  皇帝。

  请问您把皇帝放在了什么位置?这句话实在是应该把新政君子们集合起来,排好队,挨个问过去。因为从历史进程上来看,他们都没想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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