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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爱_夏洛蒂·勃朗特【完结】(116)

  他们被惠特克劳斯到这里的长途颠簸弄得四肢僵硬,被夜间的寒气冻坏了。但是见了令人振奋的火光便绽开了愉快的笑靥。车夫和汉娜忙着把箱子拿进屋的时候,她们问起了圣·约翰。这时圣·约翰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她们俩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他静静地给了各人一个吻,低声地说了几句欢迎的话,站了一会儿让她们同他jiāo谈,随后便说估计她们很快会同他在客厅会面,像躲进避难所一样钻进了客厅。

  我点了蜡烛好让她们上楼去,但黛安娜得先周到地叮嘱车夫,随后两人在我后面跟着。

  她们对房间的整修和装饰,对新的帷幔、新的地毯和色泽鲜艳的瓷花瓶都很满意,慷慨地表示了感激。我感到很高兴,我的安排完全符合她们的愿望,我所做的为她们愉快的家园之行增添了生动的魅力。

  那是个可爱的夜晚。兴高彩烈的表姐们,又是叙述又是议论,滔滔不绝,她们的畅谈掩盖了圣·约翰的沉默。看到妹妹们,他由衷地感到高兴,但是她们闪烁的热qíng,流动的喜悦都无法引起他的共鸣。那天的大事——就是黛安娜和玛丽的归来——谈他感到很愉快,但伴随而来快乐的喧哗,喋喋不休、欣喜万分的接待,使他感到厌倦。我明白他希望宁静的第二天快点到来。用完茶点后一个小时,那晚的欢乐到达了极致,这时却响起来了一阵敲门声,汉娜进来报告说,“一个可怜的少年来得真不是时候,要请里弗斯先生去看看她的母亲,她快要死了。”

  “她住在哪儿,汉娜?”

  “一直要到惠特克劳斯坡呢,差不多有四英里路,一路都是沼泽和青苔。”

  “告诉他我就去。”

  “先生,我想你还是别去好。天黑以后走这样的路是最糟糕的,整个沼泽地都没有路,而且又碰上了天气这么恶劣的晚上——风从来没有刮得那么大,你还是传个话,先生,明天上那儿去。”

  但他已经在过道上了,披上了斗篷,没有反对,没有怨言,便出发了,那时候已经九点。他到了半夜才回来,尽管四肢冻僵,身子疲乏,却显得比出发时还愉快。他完成了一项职责,作了一次努力,感到自己有克己献身的魄力,自我感觉好了不少。

  我担心接下来的一整周使他很不耐烦。那是圣诞周,我们不gān正经事儿,却沉浸在家庭的欢闹之中。荒原的空气,家里的自由自在的气氛,生活富裕的曙光,对黛安娜和玛丽的心灵,犹如起死回生的长生不老药。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她们都寻欢作乐。她们总能谈个不休,她们的jiāo谈机智、jīng辟、富有独创,对我的吸引力很大。我喜欢倾听,喜欢参与,甚过gān一切别的事qíng。圣·约翰对我们的说笑并无非议,但避之不迭。他很少在家,他的教区大,人口分散,访问不同地区的贫苦人家,便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

  一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黛安娜闷闷不乐了一阵子后问道,“你的计划没有改变吗?”

  “没有改变,也不可改变”便是对方的回答。他接着告诉我们,他离开英国的时间确定在明年。

  “那么罗莎蒙德·奥利弗呢?”玛丽问。这句话似乎是脱口而出的,因为她说完不久便做了个手势,仿佛要把它收回去。圣·约翰手里捧着一本书——吃饭时看书是他不合群的习惯——他合上书,抬起头来。

  “罗莎蒙德·奥利弗,”他说“要跟格兰比先生结婚了。他是弗雷德里克·格兰比爵士的孙子和继承人,是S城家庭背景最好、最受尊敬的居民之一我是昨天从他父亲那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他的妹妹们相互看看,又看了看我。我们三个人都看着他,他像一块玻璃那样安详。

  “这门婚事准是定得很匆忙,”黛安娜说,“他们彼此不可能认识很久的。”

  “但有两个月了。他们十月份在S城的一个乡间舞会上见的面。可是,眼下这种qíng况,从各方面看来这门亲事都是称心合意的,没有什么障碍,也就没的必要拖延了。一等弗雷德里克爵士出让给他们的S城那个地方整修好,可以接待他们了,他们就结婚。”

  这次谈话后我第一回见圣·约翰独自呆着的时候,很想问问他,这件事是不是很使他伤心。但他似乎不需要什么同qíng,因此,我不但没有冒昧地再有所表示,反而想起自己以前的冒失而感到羞愧。此外,我已疏于同他jiāo谈,他的冷漠态度再次结冻,我的坦率便在底下凝固了。他并没有信守诺言,对我以妹妹相待,而是不断地显出那种小小的令人寒心的区别,丝毫没有要慢慢亲热起来的意思。总之,自从我被认作他的亲人,并同住一屋后,我觉得我们间的距离,远比当初我不过是乡村女教师时大得多。当我记起我曾深得他的信任时,我很难理解他现在的冷淡态度。

  在这种qíng况下,他突然从趴着的书桌上抬起头来说话时,我不免有些惊讶了。

  “你瞧,简,仗己经打过了,而且获得了胜利。”

  我被这样的说话方式吓了一跳,没有立即回答。但犹豫了一阵子后,说道:“可是你确信自己不是那种为胜利付出了重大代价的征服者吗?如果再来一仗岂不会把你毁掉?”

  “我想不会。要是会,也并没有多大关系。我永远也不会应召去参加另一次这样的争斗了。争斗的结局是决定xing的,现在我的道路已经扫清,我为此而感谢上帝!”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文件和沉默中去了。

  我们彼此间的欢乐(即黛安娜的、玛丽的和我的)渐渐地趋于安静了。我们恢复了平时的习惯和正常的学习,圣·约翰呆在家里的时间更多了,与我们一起坐在同一个房间里,有时一坐几小时。这时候玛丽绘画;黛安娜继续她的《百科全书》阅读课程(使我不胜惊讶和敬畏);我苦读德文;他则思索着自己神秘的学问,就是某种东方语言,他认为要实现自己的计划很需要把它掌握。

  他似乎就这么忙着,坐在自己的角落里,安静而投入。不过他的蓝眼睛惯于离开看上去稀奇古怪的语法,转来转去,有时会出奇地紧盯着我们这些同学,一与别人的目光相通就会立即收敛,但不时又回过来搜索我们的桌子。我感到纳闷,不明白内中的含义。我也觉得奇怪,虽然在我看来每周一次上莫尔顿学校是件小事,但他每次必定要不失时机地表示满意。

  更使我不解的是,要是某一天天气不好,落雪下雨,或者风很大,她的妹妹们会劝我不要去,而他必定会无视她们的关心,鼓动我不顾恶劣天气去完成使命。

  “简可不是那种你们要把她说成的弱者,”他会说,“她会顶着山风,bào雨,或是几片飞雪,比我们准都不差。她体格健康富有适应xing——比很多身qiáng力壮的人更能忍受天气的变化。”

  我回到家里,虽然有时风chuī雨淋,疲惫不堪,但从不敢抱怨,因为我明白一嘀咕就会惹他生气。无论何时,你坚忍不拔,他会为之高兴,反之,则特别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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