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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台湾这些年_廖信忠【完结】(10)

  也是在这一年,我第一次看了《星际大战》(STAR WAR,大陆译为《星球大战》),第一次看到X战机和钛战机在死星上的追逐,看得我目瞪口呆。两部电影影响我爱上了科幻片。

  但我有记忆以后第一部看的电影却是《大白鲨》,而且看了好几次。再加上那时电视播了《泰坦尼克号沉没记》(大陆译为《冰海沉船》),让我对海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至今我到海边玩都还不敢到超过肚子以上的地方。

  这一年台湾电影界的最大变化就是,几个年轻导演的新làngcháo运动,影响了后来电影的发展。不过那时我年纪还小,要等到几年后才知道它的意义。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爷爷去世了,全家都赶回云林的老家,一整个大家族挤在那间日式榻榻米的房子里。最初,全家只有爸爸信了基督教。后来爸爸又传了福音(基督教一般叫传教为传福音)给爷爷,爷爷在老年也信了教。所以整个出殡前的晚上,整个家族还有一些爸爸的朋友,都挤在摆了爷爷棺材的房间里,几乎是爸爸主导了整个以基督教仪式守灵的过程。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个民间宗教信仰气氛浓厚的乡下,爸爸这样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去坚持的。

  那时候我还很小,顽皮得坐不住,动不动就攀上去看爷爷的遗体。第一次如此面对死亡这件事,没什么概念,所以我也不觉得可怕。当晚,整家子就睡在那个房间里。

  第二天,整个殡葬的队伍由乐队前导,再来是灵车队伍,一路浩浩dàngdàng地到了教会。在乡下,这样的出殡仪式算是很常见的。说是乐队,其实也就是几个中老年人穿着不怎么整齐笔挺的军装,chuī着不怎么样的音乐。关于这种送葬乐队,闽南语有个俗称“西索米”,因为他们几乎都是滥竽充数,大概也只会chuīSiSoMi三个音而已。

  而有些更重排场的家庭,在灵车队伍后面还会请电子琴花车。这是一种台湾的特殊文化,即那辆车装饰得华丽无比,后面有个小舞台,可能还会有艳舞女郎配合着电子琴声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所以出殡队伍常常前面是不整齐的乐队声,中间是请来的孝女哭声,后面跟着而来的是热热闹闹的电子琴花车歌声,最后面可能跟着一群看艳舞女郎的民众。

  总之,这场丧礼在教会举行,称为告别式。爸爸的兄弟姐妹们全部披麻戴孝,站在一旁,而年幼的我还是没什么概念,站在另一边乱看。在教会告别式结束后,人马又到了墓地。印象很深刻的是,爷爷的棺材被降到那个坑中,然后被沙石填了起来。

  后来几年,每逢跟着父母去扫墓,因为那墓地是如一个个水泥高台般葬着一个个人,所以我跟妹妹都喜欢在那些墓上跳来跳去,也免不了招来父母一阵骂。

  虽然爸爸的兄弟姐妹不一定在同一时间回老家,也不一定会跟彼此说已经回去过,但只要在爷爷的墓上看到那里的花新换过,就会因有人来过而感到安慰。我更大一点儿的时候,才了解那些花的意义。

  以前小时候每当寒暑假,爸爸总把我跟妹妹带到云林乡下去住几天,过几天再来,又带我们继续南下到台南的妈妈娘家住几天,这几乎是每年的例行功课。在台湾的云林嘉义一带是传统的农业县,散布了几个日据时代留下的糖厂。爷爷以前就是糖厂员工,所以这宅算是员工宿舍,以前是住日本员工的,后来换台湾员工住。

  爷爷死后,那间房就只剩奶奶一个人住。她的儿女们几乎都跑到台北来,只有她坚持不走,每天就在后院养些鸭子。后来她终于也来到台北,而过了十几年后我再去看那间房子,已经几乎是融化般被埋在荒烟蔓糙间。

  小的时候,牙齿也不断在汰旧换新,等到新牙蠢蠢yù动要长出,旧牙摇摇yù坠时,就该拔牙了。不知道为什么,拔牙的事qíng总是在过年回到这宅子时发生,于是,总是在众亲戚的鼓励起哄下,爸爸就拿一条fèng衣线,绑成一个圈套在牙齿上,然后喊“1,2,3!”手一用力拉,牙齿就这样掉下来了。他还以为是牛仔在套牛啊?不过还挺有效的。

  应该说,很多20世纪70年代在台北出生的年轻人,几乎都有这样寒、暑假回中南部乡下的回忆。

  1983

  “六义士”劫机

  1983年5月,一架大陆的民航机,从沈阳飞往上海的途中,被劫持到了“南韩”。参与这次劫机的六名青年降落“南韩”后,立刻表示要投奔台湾。当时台湾当局在反共意识形态挂帅之下,并未依国际反劫机公约将他们视为“劫机犯”,反而称他们为“夺机六义士”。本来劫机者是要受到“南韩”政府审判的,台湾当局却动员一切力量声援他们(包括在“南韩”聘请律师为他们辩护等)。

  经过“南韩”拘留、起诉、判刑确定,并羁押了一年三个月后,在1984年8月,利用洛杉矶奥运的喧腾,劫机者被悄悄遣送到台湾。他们来到台湾的第二天,立即被蒋经国接见而成为“反共英雄”。当时的国民党当局颁发给他们约1700万台币的奖金作为生活费,还安排他们就业与就学,可谓风光一时。

  这件事很快就被人淡忘掉,随着时代的改变,英雄的光环也已不在。再之后的劫机者也改由人机分离的方式处理,飞机先送回去,人则当做劫机犯先在台湾关个几年,然后遣送回大陆。

  再听到“六义士”这个词,已经是1992年了。“六义士”其中之一的卓长仁投资地产赚了钱,却在转投资其他时血本无归,犯下了绑架案并撕票,被判死刑,拖了十年后才执行。

  1984

  上小学

  1984年的3月,发生了一件“萤桥小学学生被泼洒硫酸事件”,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可怜的同学叫官声彦。

  上一年级前的暑假,我又回到乡下老家去,在乡下那台收讯不是很清晰的破电视上一次又一次看着菲律宾反对派领袖艾奎诺·科拉蓉回国在机场被刺的画面。在那个炎热的夏天里,风扇一边嘎嘎地chuī,大家一边坐在榻榻米上讨论这件事。台湾会特别注意这件事,是因为艾奎诺当时就是从台北乘中华航空的班机回菲,在机舱门口下楼梯时就被打了一枪。他倒下的那画面,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一直忘不了。

  没想到两年以后马科斯就下台了,我又在同一台电视机上看到艾奎诺·科拉蓉夫人上台。

  这一年,我上了小学。其实像我这种11月生的,应该是在来年9月才进小学才对,但关心孩子者如我妈,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点上”,所以当年就把我弄进小学。方法是,找个认识的小学校长,先把我弄进去读三天,然后再转到我家旁边的小学。因为那间学校在阳明山上,所以,我还记得那三天我妈每天都带着我坐公jiāo车上山的qíng景。

  上小学后,我开始学钢琴,一直弹到我上中学为止。学钢琴是个很痛苦的回忆,因为那个老师特别严格,一发现我弹错,一块小木板马上就向手背打了下去,也不管弹完了没!

  当时台湾生活水平开始提高了,父母喜欢把小孩送去学各种才艺:英文、音乐、画图是基本的,可能还有什么心算、珠算、功文、数学的。很大的一个原因是,父母在弥补自己以前无法学这些东西的缺憾,就是所谓“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点上”。可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一开始冲太快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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