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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_孟非【完结】(26)

  我放眼望去,夏天的阿尔泰山开满了鲜花,凉凉的空气中满是青糙、泥土和鲜花糅合在一起的味道,这时天空的云彩被晚霞染上了万道金光。贾娜尔骑着马带着我在山坡上来回飞奔,马跨过一条小溪时溅起冰凉的水花,弄湿了我们的衣服,我听到她在我身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个星期后回到布尔津县,当地领导宴请我们的时候,贾娜尔坐在我边上,那一顿我喝了一斤白酒,吐了。晚上我和录音师杜晓华送贾娜尔回家,我竟然在她的chuáng上睡着了。酒醒来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坐在我对面,贾娜尔在给我梳头(那会儿我是有头发的),杜晓华也喝多了,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临走时贾娜尔的爸爸送了我们几块没有加工过的宝石(新疆产宝石),等我们一路踉跄地回到招待所,第二天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几块石头了。

  算起来现在贾娜尔至少也是三十五六岁的妇人了。她肯定不会记得我的名字,但她却是我在新疆那三个月中唯一记得名字的少数民族姑娘。

  第二十四章 死生帕米尔

  完成了在北疆的拍摄,我们一路向南疆进发。在帕米尔高原上,我经历了我平淡人生中少有的惨烈和悲壮的一段。

  到了南疆的时候,我们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我的酒量也突飞猛进。那时大概是我喝酒的巅峰状态,六七两酒下去跟玩儿一样,稍微豪迈些就是一斤,酒量大得我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其实也可以理解,跟少数民族朋友喝酒的时候,那种环境会很容易激发出男人的豪qíng,一说事都是民族大义。那会儿又年轻,一听这个脑子就发热,再加上大漠戈壁、长河落日的背景,酒量很容易屡创新高。

  按照拍摄计划,我们要去中国最西边的帕米尔高原拍摄红其拉甫哨所,那里海拔接近五千米。据说,当年周恩来总理出访的时候,飞机凡是飞过帕米尔高原的上空,都要通过机长向红其拉甫哨所的官兵致意,多少年下来,成了一个传统。

  要上红其拉甫,塔什库尔gān塔吉克自治县是我们必经的休整的地方。为了上高海拔的红其拉甫拍摄,我们在县城休整了近一周。很多年前热播的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中有一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濮存昕演了一个迷倒戈玲的诗人,他有这样一句台词:“我要去的地方,叫塔什库尔gān沙漠。”我当时很吃惊,塔什库尔gān不是沙漠啊,那是帕米尔高原上的一个县城,塔克拉玛gān才是沙漠!一九六三年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就是在塔什库尔gān那一带拍摄的。为此,导演还专门找来录像机让我们重温了这部电影。

  塔什库尔gān县县城处在平均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氧气稀薄,海拔八千六百一十一米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和海拔七千五百零九米的世界“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山都在这个县。那里气压低,人不舒服,闲得无聊就又想喝酒。司机老刘提醒我,上帕米尔高原酒就别喝了,能喝一斤多酒的人,在这儿喝个二三两,一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的例子太多了。

  塔什库尔gān县是塔吉克族自治县,塔吉克族是中国人数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当时大概也就两万多人。由于地处帕米尔高原,常年与世隔绝,所以他们跟新疆其他民族也没有什么jiāo流,民族单一xing特征保存得比较完整。塔吉克族人大都长得非常漂亮,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们有着典型的欧罗巴人的特征,和新疆其他民族有着明显区别。

  当时县城最高级的宾馆叫塔米尔宾馆,剧组为了省钱没让我们住,我们就住进了一家招待所,四个人一间,八块钱一张chuáng,还有一个不错的小院子。休整的那几天,我闲得无聊,想给家里写信,老刘对我说:“别写了,从这地方写封信寄到乌鲁木齐得半个月,再寄到你们南京,恐怕你人都到家了信还没到。”后来我发现,县里能看到最近的《人民日报》都是七天前的。信,也就没写了。

  到县城住下的第一天晚上,几乎天天喝酒的我们,突然不敢喝也不能喝了,一下还真不习惯,想着刘师傅的告诫,最后我们决定十个人弄个一瓶酒喝喝看吧。喝的时候,我们采取了爱喝就喝、谁也不劝的政策,撇去苏老先生,那瓶酒其实是九个人喝的。就那么一两多酒喝下去,感觉还不错,大家觉得也没什么异常。第二天晚上胆子就大了,我又喝了半斤多—现在想想真是二百五到了极点,很有可能我就因为那一顿酒就永远地睡过去,长眠在帕米尔高原了。

  第二十五章 塔吉克风俗

  塔吉克族人长得美,心灵也美。塔吉克族有个传统,只要在路上看到了别人掉落的东西,就有义务在原地守着等失主回来找。如果失主一直没来,那么就以太阳下山为限,若等到太阳下山失主都还未回来找,就用石子在掉的东西周围围一圈,然后才离开。这样一来,有了一圈石子这样明显的标志,除非是失主回来,谁看到了都不会捡。听说以前经常有摄影师或者旅行者拍完胶卷后把胶卷盒扔在路边,善良的塔吉克人看到之后,以为那是个有用的东西,郑重其事地用石子把它圈起来。塔什库尔gān县有一个看守所,据说最后一次关人竟然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事了,之后里头再也没有关过人。不是当地警察不勤快,而是那里实在没人gān坏事。

  在塔什库尔gān县期间,我们拍摄了一场塔吉克族的婚礼。因为jiāo通极度不便,那时塔吉克族举办婚礼是要估算日子的。在拍摄之前,我们问男方家:“新娘子什么时候到?”结果是上个月就出发去接新娘了,因为要翻山越岭走很远的路,新娘到家的时间在原计划的前后两三天都正常。所以塔吉克族的婚礼一般都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前后持续好几天。整个塔什库尔gān县城也没有多少人,谁家有喜事很容易就成为整个县城的大事。于是,众多塔吉克族人聚集在一起,就跟过节一样,没日没夜地跳舞、唱歌、喝酒,连续热闹个好几天,直到新娘子来了,婚礼才算到达高cháo。

  塔吉克族和新疆其他少数民族一样能歌善舞,我们专门用了一集介绍帕米尔高原上的塔吉克族歌舞。塔什库尔gān县歌舞团的演员们长得都非常漂亮,她们的歌舞也非常动人。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塔吉克族女歌手,在帕米尔高原上背对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穿着美丽的塔吉克民族服装,唱了一首非常动听的《美丽的帕米尔》,歌声嘹亮悠远,天上雄鹰翱翔,那一瞬间宛如梦境。

  新疆各个民族大多民风淳朴,并且都有着自己民族的历史渊源和特色。比如,在北疆的布尔津县禾木乡时接触到的图瓦人。现在旅游业发达,美丽的禾木乡渐渐成了很多摄影师和旅行者的目的地,关于图瓦人的报道也就多了起来。而一九九四年的时候,这个部落还鲜为人知,他们与世隔绝了至少有六百年,就生活在那个美得跟仙境一样的地方。我们历经千难万险到达禾木乡拍摄的时候,图瓦人隆重地接待了我们,因为那时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更少有人到那里去。

  除了塔吉克族的婚礼外,我们还拍摄了不少其他民族的婚礼,比如锡伯族、哈萨克族等。很多的民族风俗我已经记不清了,并不全是因为时间久了,更多的是因为拍得太多,搞混淆了。反正婚礼都是唱歌跳舞,大碗喝酒。哈萨克族还有一种非常有意思的风俗叫“姑娘追”。对于当地人来说,“姑娘追”的xing质有点儿像现在的《非诚勿扰》,是一种青年男女表达爱qíng的户外联谊活动。一般在婚礼、重大节日时会组织“姑娘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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