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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浪上的塔_[日]松本清张【完结】(19)

  整个村庄,一时间都在谈论这条消息。据说,那是一对从东京来寻找殉qíng归宿的青年男女,他们究竟有什么来历,现在的小野木已经不记得了。如今还记得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那位女xing在死前曾莞尔而笑地把点心分给村里的孩子们。

  只要一提到山,小野木眼前便出现蔚蓝的天空,冉冉升起的烧炭的烟柱,还有那嫩叶fèng隙里透出来的僵直的白色衣衫。即使向赖子描绘山色,这一点也自然不会写上去的。然而,小野木有一种感觉,仿佛总有一天要讲到这件事,而且只能对赖子一个人讲。

  小野木滞留在乡间的五天里,赖子一直萦绕在他的脑际。尽管会见了过去的朋友,也到了度过童年的山间小路和沼泽地,却都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感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与东京紧密地联结在一起了。

  第六天,亲戚中有位长者要举行古稀祝寿活动,无论如何也要请小野木参加。不消说,父母和哥哥都劝他到场,但小野木还是以回机关上班来不及为理由拒绝了。实际上,回机关上班还有五天的余裕,他只是不忍心失掉与结城赖子在东京车站相会的机会。一想到徒然等来了约好的列车,却怅怅然扫兴而归的结城赖子的身影,他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赶上那列火车的。

  小野木乘坐事前约好的那列火车回到了东京车站。然而,却不见结城赖子的踪影。小野木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在月台上停留到最后,一直到旅客和接人的人全部散尽为止。

  “当时我大失所望,”小野木照样是在后来提到了当时的qíng景,“两只眼睛都有些看直了,以至瞧着东京的街头都是茫茫一片白了。”

  “请原谅,实在对不起!”赖子赔着不是,“您不知道,当时我心里该有多么难受。不过,实在是无法抽身呀。请原谅我吧!无论您怎样责备,我都会接受的。”

  第二天,赖子打电话约小野木会面。见面伊始,赖子就这样向小野木道了歉。

  但是,赖子并没有明确说出“无法抽身”的缘由,仅仅热泪盈眶地请求谅解。小野木感受到赖子过着“受拘束的生活”,这好象还是第一次。

  “怎么样,咱们现在到横滨去吧!”赖子当时这样约他。天色已近huáng昏,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天空中还残留着一抹灰白色。

  赖子说,她想去一个离东京稍远一点的地方,在那里和小野木共度一段时光。这大半也是赖子谢罪的表示。而在此之前,小野木确乎多少有些生气的样子。

  汽车沿第二京滨国有公路奔驰。各种车辆川流不息。小野木他们的车子也夹在车流当中,或者居高临下地观赏闹市区的灯火,或者瞧着黑魆魆的工厂,还可以眺望羽田机场上空正在扫动的探照灯的光柱。小野木把赖子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到了横滨,赖子提出要去看外国人的墓地,因为自己还一次也没去过。

  来到墓地时,天已经黑了。他们让车子等在那里,然后下了车。这里的地势很高,海角上的灯光在漆黑的海面上自然地形成了条条曲线。

  身后的坡路上还有行人。长长的围墙顺着斜坡起伏,空气里散发着不知名的花香。过路的人都议论着这花的香味。入夜了,一切都已寂然无声。载送他们的出租汽车关掉车灯停在那里。使人产生喧嚣之感的,只有漆黑的海面上那带有生息的点点灯火。

  海风迎面扑来,夹杂着cháo水的气息。

  “赖子!”小野木叫了一声。

  赖子却用自己的话岔开了,“分到东京太好啦!”这是在讲小野木的工作单位,“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睡觉也比以前香多了。”

  赖子的手掌有些发凉。

  “一想到若是札幌、鹿儿岛之类的地方,我的心就不寒而栗呀!”

  一对年轻人好象正朝墓地里走来。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小野木和赖子乘进了出租汽车。

  “下面去哪儿?”从东京送他们来的司机回过头问道。

  “离海近的地方。”赖子说。

  车子顺着坡道开下去。街上的灯光又重新映进车窗。

  一驶上宽阔的马路,立刻便看到左侧有一片排列整齐的黑魆魆的树林。右侧是高耸的旅馆,整个建筑物都灯火辉煌。

  “这是公园。”司机报告道。

  开进林木繁多的公园,下面的码头立即映入眼底。波涛撞击岩岸的声音响在耳际。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呼叫,大约是在船上。许多灯火通明的汽船停在那里。

  公园里的路灯发出一团团白光。地面上,被树木遮住的地方是一片片浓墨般的黑影。

  走进yīn影的时候,小野木突然停住了脚步。赖子刚站下吸了一口气,小野木就把她拥抱住了。二人先前正手拉着手,所以这个动作很简便,只消把赖子的方向转动一下。

  小野木双手承受着赖子的体重,切实地感到接触到了她。赖子略挣扎一下,便用自己的嘴唇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小野木的亲吻。接触到的面颊、嘴唇,都热得烫人。她胸中的颤动传到了小野木的身上。

  这便是第一次。从此,赖子就答应了。

  二

  结婚典礼从下午三时起在T饭店举行。

  请柬上写着三时半由媒人致词,所以在那之前来宾差不多都到齐了。

  婚礼采取jī尾酒会的形式,来宾们都站立着。大厅里放了好多张桌子,来宾们站在周围,手拿酒杯,吃着菜,同时谈着天。在场的女人们都穿着镶有花边的礼服或华丽的西式服装。正面摆放着一套六扇的贴金围屏,围屏上装饰着很大的花朵。来宾们笑容满面地走动着,每个人都显得彬彬有礼,举措得当。

  新郎是位年轻的政府工作人员,新娘则是一家大百货公司董事的女儿。二人正伫立在会场的门口,接受来宾的祝贺。左右两侧分别站着媒人夫妇、新郎和新娘的父母。

  轮香子和朋友们正一起簇拥在桌子周围。对轮香子来说,新娘不仅是朋友,自己的父母还是媒人。眼下,爸爸那魁梧的身体穿着礼服,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正站在新娘的一旁。仪表堂堂的身躯,在一排人里显得十分突出。

  作为R省的局长,爸爸对这类场面也许早已司空见惯了,而新郎又是自己的部下,来宾中也有许多年轻人是自己的下属。尽管他从容地微笑着,却令人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威严。

  妈妈双目低垂地站在那里。很久没有这样浓妆艳抹过了,所以在习惯于妈妈日常打扮的轮香子跟里,也觉得妈妈漂亮起来了。相识的人都想象着说,妈妈年轻时肯定和轮香子一模一样。

  “你母亲真漂亮啊!”

  佐佐木和子和朋友们都对轮香子这样说。因为是朋友之间的议论,轮香子便没有去否定。无论在初中还是高中的时候,妈妈到学校来参加教师和家长的联席会对她来说都是一件乐事。使她快活的是,同学们瞧见了都来对她说:你母亲长得真漂亮呀!

  此刻正站在会场入口处的妈妈,由于化妆的缘故,看上去要年轻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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