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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浪上的塔_[日]松本清张【完结】(58)

  结城的表qíng仿佛在说“一点不错!”他依旧在吸着烟,对赖子的话没有回答。

  不过,他却把跪坐的腿伸开,改成盘腿而坐,双手撑在铺席上,仰起脸望着天花板,又把吸到嘴里的烟朝上喷去。

  “你的话我明白。”结城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qíng,“我现在正在考虑一些伤脑筋的事qíng。过几天再说吧!”

  “您可以考虑吗?”赖子的目光直视着丈夫的脸。

  “假如你希望那样的话。”结城自语似地说。然后,好象又在低声说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哼起了小调。

  赖子刚要走出房门,结城突然开口把她叫住了:“听说你今天一大早送人去啦?”

  赖子停住了脚步。

  “嗯。”回答以后,心急剧地跳动起来。她虽然已经从nv用人那里知道,丈夫今天早晨回来得很早,并且问起过自己不在家的qíng形,但她还是觉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谁呀?”丈夫问。这次的确不好胡编一个假名字。

  “是位朋友。”她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倘若丈夫问起姓名,便加以拒绝。

  “是吗。”结城没再深究,“坐的火车可真早哇!”

  赖子在自己卧室里看着书。文章一点也不往脑子里进。两眼只在字面上白白地扫过。

  时针接近十二点了。

  结城在自己房间里,但他在做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nv用人都去安歇了。赖子刚才去送咖啡时,结城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曾经按住了赖子的肩膀。

  “不。”赖子晃晃肩头,闪开丈夫的手。

  结城朝妻子睨视了一会儿,说:“原来如此。”

  赖子拒绝丈夫已经两年了。自从丈夫在外面另设家室以后,这种qíng况就开始了。

  丈夫方才做出的动作,更是许久没有的事了。赖子心里明白,丈夫今晚是有某种意图的。

  于是,无论如何要和丈夫决裂的心qíng,变得愈发qiáng烈了。

  走廊里发出推开拉门的响声。那是丈夫的房间。赖子想到他可能要到自己卧室来,不由得浑身一阵紧张。这时,脚步声果然在自己房间的拉门外面停住了。

  “我走了。”丈夫的声音很大。并没有拉开门往里看。

  赖子起身来到走廊,看到他穿着大衣,正站在灯光昏暗的房门口。

  赖子在手cha口袋立在那里的丈夫跟前蹲下,把皮鞋摆好,他把脚伸进去,掏出一只手,用长长的鞋拔子在专门脱鞋的石台上把皮鞋穿好。完全是一副傲慢的架式。

  “汽车还通吗?”赖子考虑到时间说。

  “到大马路上能叫到。”丈夫说。

  丈夫不讲明去处,赖子也不打听。这个惯例已持续了许久。

  丈夫那高大的背影,映着门外昏暗的灯光,沿着家前的石头台阶走了下去。踏在石阶上的皮鞋声,使人更增添了深夜的凄凉感。

  赖子自己动手做好安歇的准备,心里想着这一下丈夫三、四天内是不会回来了。远处传来汽车停下的声音,紧接着又发出了开动的声响,很可能是丈夫乘上了那辆汽车。

  赖子回忆起故乡的山川风貌。

  山谷里流出来的两条河,在赖子诞生的盆地市区处合而为一。山势和缓,流水驯良。离京都很近,距奈良也不远。

  结城庸雄本是该县县议会议长的儿子,与赖子的亲事,是经人介绍、并经事前相看而成婚的。赖子故去的父亲和他的父亲本是至jiāo,所以才劝她结下这门亲事。可是,时光荏苒,还不到一年,父亲就嗟叹不已了:“庸雄很不成器啊!老子很好,儿子不肖。”

  赖子对丈夫感到失望,远比父亲要早得多。

  结城根本没心思去从事一项正经的职业。待到身为县议会议长的父亲在地方政治活动中把资金花个净光,家道中落时,他的这种xing格就愈发不可救药了。

  讨厌任人驱使,这似乎是结城的信条。然而,他却根本不肯面对困难努力奋斗。他喜欢冒险,但纵使从事高级赌博,也毕竟还是赌博。

  来到东京以后,他也只是周旋于父亲担任议长时代的友人之间,并且唯有这种巧妙的政治掮客式的本领,使他崭露了头角。

  “你要想回来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来。把你嫁给结城,完全是我的过错!你不必道歉,是我应该承认错误。”父亲常常这样说。

  自然,父亲与结城就更合不来了。直到父亲去世为止,结城总是冲赖子讲他的坏话。

  尽管如此,赖子还是为结城尽了自己的力量。她多次恳求满脸不高兴的父亲,为结城拿出了数量可观的资金。

  可是,结城生活道路上的成功,却使他本人滑进了与赖子格格不入的另一个世界。

  赖子了解结城所gān的营生。她已经醒悟到,应该象死去的父亲所说的那样,在更早一些时候与结城离婚。然而,这种机会早就错过去了。

  三

  结城庸雄披着由窗口she入的秋日阳光,靠坐在椅子上。

  办公桌前,既无一册帐簿,也无一纸文件,只有拆过封的信札,零乱地堆在一旁。两个男职员手不停歇地在记帐。女办事员正背着脸在填写传票。

  结城无聊地呆坐在那里。他即使来到办事处,也没有象样的事qíng可做。更何况,他本来就难得来这里露一次面。

  他整天在外面消磨时日。虽然届时准会有什么联系回来,但办事员方面却无从知道他的去向。什么时候都总是由他进行单方面的联系。

  他的事业,不是靠帐本,而是系存亡于那个小记事本。记事本上写满了小字。他来办事处的大部分工作,似乎就是一会儿往本子上记点什么,一会儿拿起来端详端详。

  结城究竟在gān什么,老实说,办事员扪也不清楚。大体上,工作还是有一项,这就是朝阳商业公司表面上的业务。而这里的生意实际上也不大兴隆。所谓的“朝阳商业”,在帐面上是一个很不活跃的公司。

  办事员们也觉察到,这只不过是经理结城表面上的生意。

  结城一向悠然自得。尽管营业内容很贫乏,看上去他在经济上还是相当宽裕的。至于这些收入是从哪儿来的,雇员们简直摸不着头脑。

  如此说来,济济一堂于这座大厦的所有公司,似乎都具有某种共同的品格。尽管毛玻璃门的招牌上,都一清二楚地写着公司或商会的名称,但其中许多名字却是在普通实业界闻所未闻的。

  在办公室里工作的职员们脸上也都没有欢快的样子。和这座建筑物一样,大家的表qíng都很yīn郁。

  结城忽然若有所思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歌本,从头哼了起来。恰巧在这个时候,结城面前的电话响了。

  说起来,打到办事员面前的电话与结城面前的电话是有区别的。也就是说,作为朝阳商业公司的电话机,是摆在办事员桌上的那架。电话号码簿上也是那样登记的。所以,结城办公桌上的那部电话,在电话号码簿上便是以另外的名义记录在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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