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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_高阳【6部完结】(256)

  “你与众不同,人家不算丢面子的事,在你就算丢面子了。

  那么,你现在是怎么个打算呢?”

  “我的打算是宁愿智取,不必力敌。我自己带小队跟了下去,见机行事。今天来跟治平大哥商量的是,好不好借我几支短枪?”

  “那还用得着‘商量’二字?你要多少,派人来说一声,我还能不给吗?”

  其实,程绳武有自己的亲兵小队,一共二十多人,每人一支火力其强的“后膛七响”。

  他特意跟王心安借枪是有意套亲近,当时写了张借枪八支的字据,面交王心安。等他回到衙门,已有一名把总将枪送到,额外有两百发“子药”,说明是王心安所奉送。程绳武派人点收,厚犒来使。然后查问安德海的行踪。

  “已经打过尖,走了。”为他带领亲兵的一名姓余的千总告诉他。

  “出东门,还是出南门?”程绳武问。

  “出东门。”

  由东昌府南下有两条路,出南门是走阳谷、郓城。出东门则又有两条路,一条是正东,经平阴、肥城到泰安,折而往南,为自古以来的南北通衢,一条是东南,由东阿、东平、汶上,经兖州入江苏。不知道安德海走的是那一条?“大人!”跃跃欲试的余千总问道:“是不是要抓那一帮太监?”

  程绳武微微一惊,要逮捕安德海是个绝大的机密,如何消息已经外泄?但他深有经验,已泄漏的机密,越是重视,传播得越快,最好的办法是淡然处之,因而他用信口答话的语气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不是,就该护送他出境,倘或是——是要抓这一帮太监,杀鸡焉用牛刀,今天夜里就可以一网打尽。”

  “喔!”程绳武的脸色变得很“正经”了,他觉得这个余千总,不能视之为老粗,便有意跟他作个商量,于是问道:“护送是大可不必。我先问你,你怎么知道要抓这帮太监?”

  “有人从济南来说——很靠得住的一个人,说宫保大发雷霆,非抓这个人不可。”

  “那个人?”程绳武的话声十分峭急。

  “是,是个姓安的总管太监,说是太后面前的红人。”

  程绳武不答话,只点头。过了好一会才说:“不必护送,也不必抓他,不过差使比抓还难,我不知道你办得了办不了?”

  这是激将法,余千总当然要上当,满脸不服地说:“大人的差使还没有派下来,如何就说人办不了?”

  “别人办不了,你当然能办。”程绳武慢条斯理地说:“他们中午在这里打的尖,今晚必宿桐城驿,由此分途,所以要到明天,才知道他们是投正东,还是往阳谷?你今夜就走,把他们的行踪打听清楚,连夜赶回来告诉我。”

  “是!”余千总答道,“我马上就走,明天天一亮一定赶回来禀报大人。”

  “好!”程绳武又问:“你是怎么样子去打听?”

  余千总想了想答道:“我不带人。就我自己,换上便衣,到桐城驿一问那些脚伕就知道了。等打听清楚,即时回来,大人明日起身,就有确实消息听见。”

  “就这么说。等事情完了,我保你换顶戴,不然就托王总兵给你补实缺。你快走吧!明天一早,我等你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消息果然来了,安德海是往东阿的这条路走。程绳武是早就准备好的,穿便衣、戴凉笠,带着十几个人追了下去,临行之前,先上一通密禀,说明情况。

  在烈日下跟踪了两天,突然发觉安德海的行程变了,由汶上县动身,本应直下兖州,却折而往东到了宁阳,又往北走。程绳武派人去一打听,才知道安德海兴致不浅,要迂道去一游泰山,再由泰安南下。

  就这时候,王心安奉到丁宝桢的命令,带着一小队人,赶了下来,追着程绳武,彼此商量。照王心安的意思,就要动手,而程绳武依然力主慎重,说泰安知县何毓福极其能干,一定有办法可以“智取”。否则就等安德海从泰山下来,派兵拦截,也还不迟。

  王心安同意了他的办法,秘密商量了一番,特为遣派余千总,持着程绳武的亲笔信,抢先到了泰安。等安德海的车队一到,天色将晚,进了南关,先投客店。最大的一家,字号叫做“义兴”,巧得很,正有两个大院子空着,等安德海歇了下来,刚刚掸土洗脸,坐着在喝茶,黄石魁进来告诉他说:

  “泰安县派了人来。见不见他?”

  一路都不大有人理,不想这里与众不同,安德海似乎很高兴,“见,见!”他说:“怎么不见?”

  于是领进来一个穿蓝布大褂、戴红缨帽的“底下人”,向安德海请了安,自己报名:

  “小的叫张升,敝上特为叫张升来给安钦差请安。敝上说,本来该亲自来迎接的,因为未奉到公事,不敢冒昧,不过晓得安钦差是奉太后差遣,也不敢失礼。”说着,打开随身携来的拜匣,取出一张名帖,双手捧上。

  “喔!”安德海看了看名帖,“原来是何大老爷!”

  “是!”张升说道,“敝上叫张升来请示,敝上备了一桌席,给安钦差接风,想屈驾请过去。如果不便,就把席送过来。”

  这是有意带些激将的意味,安德海一听就说:“没有什么不便!既然贵上知道我的身分,倒不能不叨扰他一顿。”

  “是!安钦差赏脸。”张升请了个安说,“还有几位老爷,也请一起过去。”

  “好!你等一等。”

  于是安德海找人来商量了一下,决定带着陈玉祥、李平安,一起赴席,黄石魁随行伺候。由张升带路,坐车直奔泰安县衙门。请到花厅,张升退了出去,另有个听差,拿个托盘,捧来三杯茶——不是什么待客的盖碗茶,安德海一看,脸色就变了。

  “黄石魁,黄石魁!”他大声喊着。

  外面没有回音,黄石魁不知道到那里去了?安德海亲自走到廊下来看,只见回廊上、假山边,影影绰绰好几条人影。

  “怎么回事?”陈玉祥赶了过来,小声问说。

  “岂有此理!”安德海发脾气骂道:“这算是什么花样?”“别是……”陈玉祥刚说了两个字,便有人拉了他一把,回身看时,是李平安在向他摇手。

  彼此面面相觑,好半天,安德海才说了句:“沉住气!”

  所谓“沉住气”实在是束手无策。很显然地,安德海此时最要紧的是,依旧摆“钦差”

  的架子唬人,所以拉起京腔,大发牢骚。但陈玉祥、李平安却真是吓坏了,一见有人持烛进来,赶紧上去抓住他的手问道:“何大老爷说请我们吃饭,怎么人面不见?”

  那听差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总快出来了吧!”说着,把蜡烛放在桌上,管自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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