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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曹彬_高阳【完结】(25)

  杨士良答应着放马先走;李虞侯点了四个人,包括一名传令兵,紧紧跟了上去。由北转西,只见灯火稀微下暗沉沉一片房屋。杨士良放缓了马,拍拍马颈,跳了下来;李虞侯一行也都下了马,跟他会合在一起。

  “看到没有?”杨士良指着砦前的一道小桥说:“这顶桥险得很,不容并骑。”

  “我看,怕是顶吊桥。”

  “对了!”杨士良瞿然答道:“只要把这顶桥吊了起来,便可保得一时;这不能不防。”他又回头问道:“谁的眼力好?”

  “这个!”李虞侯指点一名弟兄说。

  “你来!”杨士良亲自把他拉到面前,“你仔细看看,桥边有人守着没有。”

  桥边一座木亭,坐南朝北;向西有个小小窗户,那个受命观察的弟兄,看了好半天,转脸说道:“有一个人,在打盹。”

  “你没有看错?”

  “不会错。”

  “好!”杨士良转脸向李虞侯说:“我下去活捉那个卫兵,你快去请将军把大队带来——”

  “请慎重!”李虞侯打断他的话说。

  “不要紧,机不可失。”杨士良又说:“请你报告将军,小桥危险,不宜冲锋;回头看见红灯,便是我得手了,桥有我守着,尽管放心下来。倘无红灯,自然是不曾得手,尽管居高临下用弩箭攻击,不必顾忌我。”

  杨士良在这时便等于是指挥使,他的话就是命令,李庚侯不敢阻拦,但是,他觉得就照杨士良的计划进行,也还有可以修正的地方,于是作了这样建议;另派一个传令兵回去报告,他守在那里观察;而且,最要紧的是需要判明那顶桥是不是吊桥?所以杨士良一下去,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这件事。

  “你说得对!”杨士良欣然接纳:“我一下去先看了桥,马上打灯号上来。不!”他忽然显得惊喜地:“我何不破了他的吊桥。谁带着匕首?要锋利的。”

  “我有。”李虞侯从快靴中拔出一把皮套匕首交了过去。

  “现在你记住,灯号是这样;白光,不是吊桥;红光,是吊桥;由红光变为黄光,那就是我把吊桥的绳子割断了,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李虞侯复诵着:“白光,不是吊桥;红光,是吊桥;由红光变为黄光,吊桥的绳子割断了。”

  “不错,事不宜迟,各自行动。喔!”杨士良一面把身上的箭壶、干粮包卸了下来,一面说:“你记住,倘或守桥的那人惊醒了,我自己对付他,你不可在上面放箭,免得打草惊蛇。就算我被抓住了,我只说我是斥堆。切记,切记!”

  “记住了。”

  于是杨士良右手握着出了鞘的匕首,左手提着一盏信号灯,轻捷如猎犬般向山路下冲去。李虞候随即也派人去通知张廷翰,同时把马匹移到隐蔽之处,然后拉住眼力最好的那名弟兄,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紧张地注视着。

  人影远了,剩下小小的一条,衬着灰黯的景色,几已分辨不出;李虞侯只继续借助那名弟兄,作他的耳目。

  “杨都头到桥边了。”

  “喔!”李虞侯紧张地问:“亭子里那家伙呢?”

  “等我来看!”看了半天,没有作声。

  “怎么样?”

  “好像是醒了。啊,啊!”那兄弟,睁大了眼,张大了嘴,额上在冒汗。

  “怎么,怎么?”

  “动上手了。”他喘着气说。

  他一说破,李虞侯便能隐约分辨;两个人手心里都捏着汗,只恨有劲无处使,不能助杨士良一臂之力。

  “好了!”突然间,那弟兄欢然高呼;恰又赶紧伸一伸舌头,警觉到自己是忘形了:“杨都头把那家伙于掉了”

  “好!”李虞侯舒服地喘了口气,喃喃地说:“白光,白光!”

  偏偏是红光,证实了那是顶吊桥。但也不碍,李虞侯心想,割断吊桥绳子并不难,很快地就会变为黄光。

  他的估计错了,一直是红光。直等张廷翰急驰而到的那一刻,依然如此。

  “怎么?杨都头单身深入——”

  “报告将军!”李虞侯顾不得礼节,笑嘻嘻地抢着说:“杨都头成功了。”接着匆匆把所见的情况,和灯号约定说了一遍。

  张廷翰点一点头,静静地眺望了一会;只见松木等静悄悄地毫无异状,吊桥的绳子虽未割断,但判断决无危险,事不宜迟,有一部份人下去,先控制住那座桥,胜利就有一半的把握了。

  于是他下令,调二百名弓箭手,以强弓硬弩掩护,其余成单行前进,进砦以后,散开包围,箭上弦,刀出鞘,以信炮为号,展开攻击;不闻信炮,不准主动进攻,违令者立斩。

  很快地完成了战斗部署,张廷翰一抖马疆,那匹菊花青的白鼻马,放开四蹄,又稳又匀地跑了下去;一抢过桥,先登那座亭子,里面空空如也,不知道杨士良那里去了?心中放心不下,不免有片刻的迟疑;而就这片刻间,已有二、三十匹马过了桥。到这地步,只有不顾杨士良,亲取一盏红灯在桥边使劲摇幌,示意大队作速前进。

  这一下松木砦的守军自然惊醒,跑出营房一看,只见火照耀之下,东面山道上人高马大、旗帜鲜明的一支军队直冲而下,很快地沿着南北两面包抄了过来;这些人睡眼惺忪,先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口事?等会过意来,不由得惊傻大喊:“宋朝的兵来了!”

  这一喊全营皆惊,纷纷披衣而起,等出来一看,却又四散奔逃,或者三五成群地躲在暗处,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张廷翰一看这情形,越发沉着,知道这里的守军,多少年不曾经过战事,平素亦无训练,根本不足为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吊桥;这座吊桥用极粗的铁索系着,急切间砍它不断,而大队人马,正急驰而下,如果吊桥一收,后续部队非掉落百丈深涧丧命不可。

  时机急迫,不容细作考虑,他吩咐在身傍的李虞侯说:“你带人去找着吊桥收放的机关,能破坏就破坏,不能破坏,则尽力守住,朝天放一枝响箭通知我。”

  李虞侯知道这个任务关系重大;同时他也在猜想,一直不曾露面的杨士良,十有八九是去寻那吊桥收放的机关了,心中悬念,很想去探个究竟,所以领受了命令,随即点了八个人,伏身潜行,循着铁索往后面寻了过去。

  张廷翰依然守在吊桥边,目视着栅栏内守军惊惶奔走,不动声色;却悄悄找了两名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在身边,关照搭弓在弦,待命射击——那目标很快地出现了:一个穿红袍的守将,由四名卫士保护着,匆匆奔出来察看形势;张廷翰手指一指,两校箭一前一后飞了出去,红袍守将随即栽倒在地。

  这是擒贼擒王之地,一两枝冷箭,救了一千多守军的性命。“当、当、当”三声锣响,却不是鸣金收兵,是特定的暗号:号炮冲杀,锣声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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