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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墨春秋_高阳【完结】(84)

  这样彻底的表示,司徒雷登为之动容;便进一步问道: “照周先生的说法,不知道汪先生是不是同意?”

  “我们可以完全代表汪先生,保证履行我刚才所说的一 切,请司徒博士代为向蒋先生表明:我们所做的事,纯在求 取全面和平,决不会成为重庆与东京和谈的障碍。”

  岑德广所提出的,如果和谈实现,希望美国居间保证。周 佛海不赞成他的这种主张,因为不论如何,中国人与中国人 之间的事,邀请另一国居间保证,无异自请他国来干预内政; 不过司徒雷登已经很爽快地作了承诺,也就不必再提任何异 议了。

  “周先生,”司徒雷登又说:”我大概在月底才会从上海动 身;如果汪先生还有什么意见要我带到重庆,我是乐于效劳 的。”

  周佛海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对于他刚才所说的,可以代 表汪精卫保证”新政府”将不会成为和谈障碍的声明,希望 进一步获得本人的确认;因而毫不迟疑地答说:”在司徒博士 起程以前,不妨再叙一叙;我可以把汪先生在这方面的意见, 详细奉告。”

  2 悔不当初 陈公博、周佛海悔杀当年 参加发起组织中国共产党。

  谈话到此,可说是到了圆满结束的时候;但司徒雷登兴 犹未央,而傅泾波却又提出一个深具意义,也令人深感兴趣 的问题。   ”我们研究过汪先生和周先生倡导和平的动机之一,是为 了反共;华北日军司令多田骏曾经表示,希望蒋委员长改变 容共抗日的政策;而据说’新政府’使用的青天白日期上面, 有’和平、反共、建国’的字样,说明了中日和平与反共有 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大家都知道,周先生与陈公博先生 都是中国共产党的催生者;由发起共产党到坚决反对共产党, 是什么力量来推动了这个180度的转变?”   ”理论!”周佛海平静而简洁地答了这两个字;”不过公博 是就经济方面看透了马克思主义根本不通;我是从鹿儿岛七 高毕业以后,升学京都帝大,听了河上肇博士的课,又彻底 研究了他的著作,从政治方面看透了马克思主义在当前的中 国,根本不能实行。”   ”周先生参加共产党,是在七高时代?”   ”是的。那是在1921年夏天;在上海举行’中国共产党 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出席代表13人;代表上海、北平、长 沙、广州、武昌、济南这6个地区的57名党员。”   ”只有57个人?”   ”是的。像广州,公博跟谭平山叔侄一共3个人,就成立 了广州共产党。那次广州的代表就是公博;我跟毛泽东是长 沙的代表。但是所谓’南陈北李’都没有参加:因为——。”

  因为”北李”李大钊主持北大图书馆。暑假正是整顿内 部的时候,他身为馆长,不容他请假南下;”南陈”陈独秀则 方为陈炯明聘为广东省教育委员会委员长,亦以同样的理由, 无法分身。因此,这一次”大会”的主席,就由曾经去过俄 国的张国涛担任。   ”据公博后来告诉我,他之脱离共产党,就起意于对张国 涛的不满;公博一向喜欢观人于微,当时张国涛的处置,我 倒并不以为不当,而公博看出来了,事情是这样:最初决定, 开会为了安全问题,应该逐日更换地点,但一连4天,都在 法租界贝勒路,上海代表李汉俊家开会。公博便问张国涛何 以与原议不符?你们知道张国涛怎么说?”

  张国涛说:李汉俊是有问题的,他的主张不是列宁的理 论,而是克伦斯基的理论;他是黄色的,不是赤色的。原来 俄国1917年发生的”二月革命”,是军队不奉政府弹压罢工 工人的命令;国会亦起而反对政府;俄皇下令解散国会,而 国会置之不理,成立了临时政府,由克伦斯基担任主席。不 过,临时政府虽由专制改为共和,但实权操在资产阶级手中, 所以当时认为”二月革命”乃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以后 在作为俄共党史的”简明教程”中,更一再强调,临时政府 是”资产阶级专政”;这与列宁的”无产阶级专政”的理论, 自然水火不容。

  然则这一连4天在李汉俊家开会,又有什么关系呢?张 国涛说,因为李汉俊的立场有问题,所以在他家开”大会”似 乎已引其他的恐慌;”他越是恐慌,我们越要在他家开会!”张 国涛这样很得意地对陈公博说;脸上的神色,仿佛是虐待狂 者获得满足时的反应。

  陈公博却大起反感,认为既属”同志”,应该相见以诚, 相待以义;张国涛这样做法,不仅故意与李汉俊为难,甚至 连”同志”的安全都不顾,共产党开第一次”代表大会”,便 有这种同舟敌国的现象,使得陈公博内心的满腔热情,顿时 降到零度。

  再有件事,气得陈公博几乎要退席。有一件提案是:禁 止共产党员参加政治,连教员都不许当。也许张国涛是希望 逼着共产党员去当”无产阶级”的”工农”;以为参加政治就 是做官,与组织的要求不符,但何至于连从事教育都不许?岂 非荒谬绝伦!

  尽管陈公博全力反对,但在张国涛坚持之下,居然照案 通过。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再开会时,张国涛自动提出取消 前一天的决议;陈公博自然要提出质问。张国涛的答复是:俄 国代表的意见。

  原来那时”第三国际”有两个代表派在中国,一个叫吴 庭斯基,一个叫马林;组织中国共产党,即出于吴庭斯基的 策动,在这次”全代会”中,俨然君临的姿态,陈公博本就 有些看不惯;现在听张国涛恬不知耻地表明,一两个俄国人 竟可推翻”大会”通过的议案,自然气愤难起;疾言厉色地 说:”这样子不必开什么会,只由俄国人发命令算了!”当场 冲突,不欢而散。

  到得最后一天,终于出麻烦了。他们开会总是在晚上,这 天人还没有到齐,正在闲谈时,李家的仆人上楼报告,说有 一个面生可疑的人在问他:你们经理在家不在家?一听这话, 深具秘密工作经验的吴庭斯基和马林,立刻主张解散。于是 张国涛领头,纷纷下楼,开了前门逃散;上海的”弄堂房 子”习惯由后门出入,所以前门反变成比较安全的”太AE絓f2 门”了。

  陈公博本来心恶张国涛不顾”同志”危险,专跟李汉俊 为难;及至急难来时,先就逃得快,那就不但心恶,而且心 鄙了。此时他一方面觉得有跟李汉俊共患难的必要;一方面 也想了解张国涛何以对李汉俊的恶感如此之深,所以留下来 不走,跟李汉俊谈谈。

  李汉俊开了一听长城牌香烟,一人抽了一支,谈不到三 五句话,3个法国”三道头”带着4个”包打听”上楼来了。 “不准动!”有个包打听大喝一声。

  李汉俊想尽主人之礼,坐在那里探手去取烟罐,准备敬 客,那知手刚一伸,又吓一大跳!   ”叫你不准动,就不准动!”声音愈来愈粗暴了。不许动, 不许说话,甚至不许喝茶——怕茶中预置了毒药;不过烟罐 就在陈公博面前,他取烟抽,却未被禁;一支接一支,等搜 索了一个多钟头,又问了李汉俊许多时候的话,恰好48支烟 抽完,就轮到陈公博受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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