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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_高阳【完结】(555)

  “有何不可?”

  “谢谢!谢谢!”胡雪岩问:“稿子是晓翁那里拟,还是我来预备?”

  德馨此来是想定了一个宗旨的,胡雪岩的利益,到底不比自己的利益来得重要,但要顾到自己眼前的利益,至少要顾到胡雪岩将来的利益。换句话说:他可以为胡雪岩的将来做任何事,借以换取胡雪岩保全他眼前的利益,所以对于致电徐小云的要求,不但一口答应,而且觉得正是他向胡雪岩表现义气的一个机会。

  因此,他略一沉吟后问:“你请一位笔下来得的朋友来,我告诉他这个稿子怎么拟。”

  笔下当然是杨师爷来得,但胡雪岩认为古应春比较合适,因为德馨口述的大意,可能会有不甚妥当的话,杨师爷自然照录不误,古应春就一定会提出意见,请德馨重新斟酌。

  “我有个朋友古应春在这里,晓翁不也见过的吗?”

  “啊,他在这里!”德馨很高兴他说:“此君岂止见过!那回我到上海很得他的力!快请他来。”

  于是叫人将古应春请了来与德馨相见。前年德馨到上海公千,古应春受胡雪岩之托,招待得非常周到,公事完了以后,带他微服冶游,消息一点不露,德馨大为满意,而且一直认为古应春很能干,有机会要收为己用。因此,一见之下,欢然道故,情意显得十分殷勤。

  “我们办正事吧!”胡雪岩找个空隙插进去说:“应春,刚才我同德藩台商量,徐小云那里,由德藩台出面托他,第三者的措词,比较不受拘束。

  德藩台答应我了,现在要拟个稿子,请德藩台说了意思,请你大笔一挥。有啥没有弄明白的地方,你提出来请教德藩台。“

  古应春对这一暗示,当然默喻,点一点头说:“等我来找张纸。”

  “那里不是笔砚!”

  “不!”古应春从身上掏出一支铅笔来,“我要找一张厚一点的纸。最

  好是高丽笺。“

  “有,有!”螺蛳太太在门口答应。

  话虽如此,高丽笺却一时无处去觅,不过找到一张很厚的洋纸。等古应春持笔在手,看着德馨时,他站起来背手踱了几步,开始口述。

  “这个电报要说得透彻,第一段叙时局艰难,市面极坏,上海商号倒闲,不知凡几,这是非常之变,非一人一家之咎。”

  古应春振笔如飞,将第一段的要点记下来以后,抬头说道:“德公,请示第二段。”

  “第二段要讲雪岩的实力,跟洋商为了收丝买茧这件事,合力相谋。此外,还有一层说法,你们两位看,要不要提?”德馨紧接着说:“朝廷命沿省疆臣备战,备战等于打仗,打仗要钱,两江藩库空虚,左爵相向雪岩作将伯之呼,不能不勉力相助,以致头寸更紧,亦是被挤的原因之一。”

  “不必,不必!”胡雪岩表示异议,“这一来,一定得罪好些人,尤其是李合肥,更不高兴。”

  “我亦觉得不提为妙。”古应春附和着说:“如果徐小云把这话透露给都老爷,一定节外生枝,把左大人牵涉进去,反而害他为难。”

  “对,对!就不提。”德馨停了下来,等古应春笔停下来时,才讲第三段。

  第三段是说胡雪岩非常负责,但信用已受影响,维持格外吃力,如今是在安危成败关头,是能安度难关,还是一败涂地,要看各方面的态度而定,如果体谅他情非得已,相信他负责到底,他就一定能无负公私存户,倘或目光短视,日急于提存兑现,甚至唯恐天下不乱,出以落井下石之举,只怕损人不利己,胡雪岩固然倒下来,存户只怕亦是所得无几。

  这一段话,胡雪岩与古应春都认为需要推敲,不过意见是古应春提出来的,说“落井下石”似乎暗指李鸿章,而损人不利己,只怕所得无几,更足以引起存户的恐慌,尤其是公款,可以用查封的手段保全债权,而私人存户,势力不及公家,唯一的自保之计是,抢在前面,先下手为强。那一来不是自陷于危地?

  “说得也是。”德馨趁机表明诚意,“我完全是说公道话,如果你们觉得不妥,怎么说都行。”

  “我看,只说正面,不提反面。”

  这就是说,要大家对胡雪岩体谅情非得已,相信负责到底。德馨自然同意,接下来讲第四段。

  这一段说到最紧要的地方,但却要言不烦地只要说出自己这方面的希望,在京处于要津的徐用仪,自会有透彻的了解,但接下来需要胡雪岩作一个安排,应该先商量好。

  “马上过年了,”他看着胡雪岩说:“今年的炭敬、节敬,你还送不送?”

  “当然照送。”胡雪岩毫不迟疑地回答,还加了一句:“恐怕还要多送。”

  “你是怎么送法?”德馨问说:“阜康福今年不能来办这件事了,你托谁去办?款子从哪里拨?”

  这一问,胡雪岩才觉得事情很麻烦,一时意乱如麻,怔怔地看着德馨,无以为答。

  这时古应春忍不住开口了:“事到如今,既然托了徐小云,索性一客不烦二主,都托他吧。”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德馨说道:“雪岩如果同意,咱们再商量步骤。”

  “我同意。”

  “好!现在再谈款子从哪里拨?这方面我是外行,只有你们自己琢磨。”

  于是胡雪岩与古应春稍作研究,便决定了办法,由汇丰银行汇一笔款子给徐用仪,请他支配。为了遮人耳目,这笔款子要由古应春出面来汇。当然,这一点先要在密电中交代明白。

  要斟酌的是不知道应该汇多少?胡雪岩想了一会说:“我记得去年一共花了三万有余、四万不到。”胡雪岩说:“今年要多送,就应该汇六万银子。”

  “至于哪个该送多少?汪敬贤那里有单子,请小云找他去拿就是。”胡雪岩说。

  德馨点点头说:“电报上应该这么说:雪岩虽在难中,对言路诸公及本省京官卒岁之年,仍极关怀,现由某某人出面自汇丰汇银六万两至京,请他从汪敬贤处取来上年送炭敬、节敬名单,酌是加送,并为雪岩致意,只要对这一次阜康风潮,视若无事,不闻不问,则加以时日,难关定可安度。即此便是成全雪岩了。至于对雪岩有成见、或者素不好哗众取宠者,尤望加意安抚。”

  这段话,意思非常明白,措词也还妥当,古应春几乎一字不更地照录,然后又将全稿细细修正,再用毛笔誊出清稿,请德馨与胡雪岩过目。

  “很好!”德馨将稿子交给胡雪岩:“请你再细看一遍。”

  “不必看了。拜托,拜托。”胡雪岩拱拱手说。

  于是等德馨收起电报稿,古应春道声“失陪”,悄悄退下来以后,宾主复又开始密谈。

  “雪岩,咱们的交情,跟弟兄没有什么分别,所以我说话没有什么忌讳,否则反倒容易误事。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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