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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全传:烟消云散_高阳【完结】(36)

  百加两百,一千一,再加五十,一共是一千一百五十万。欠人呢?“

  “连官款在内,大概八百万。”

  “那还多下三百五十万,依旧可算豪富。”

  “这是我的一把如意算盘。”胡雪岩哀伤他说:“如果能够相抵,留下住身房子,还有几百亩田,日子能过得象个样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怎么呢?”

  “毛病就在丝上……”

  原来胡雪岩近年来做丝生意,已经超出在商言商的范围,而是为了维护江浙养茧人家,几百万人的生计,跟洋商斗法,就跟打仗一样,论虚实,讲攻守,洋商联合在一起,实力充足,千方百计进攻,胡雪岩孤军应战,唯有苦撑待变。这情形就跟围城一样,洋商大军压境,吃亏是劳师远征,利于速战;被围的胡雪岩,利于以逸待劳,只要内部安定,能够坚守,等围城的敌军,师老无功,军心涣散而撤退时,开城追击,可以大获全胜。

  但自上海阜康的风潮一起,就好比城内生变,但兵不厌诈,如果出之以镇静,对方摸不透他的虚实,仍有化险为夷的希望。这就是胡雪岩照样维持场面,而且亦决不松口打算抛售存货的道理。

  “一松口就是投降,一投降就听人摆布了。九百万的货色,说不定只能打个倒八折……”

  “雪岩,我没有听懂。”德馨插嘴问道:“什么叫‘倒八折’?”

  “倒八折就是只剩两成,九百万的货色,只值一百八十万。洋商等的就是这一天。晓翁,且不说生意盈亏,光是这口气我就咽不下。不过,”胡雪岩的眼角润湿了,“看样子怕非走到这一步不可了!”

  德馨不但从未见胡雪岩掉过眼泪,听都未曾听说过,因此心里亦觉凄凄恻恻的,非常难过,只是无言相慰。

  “象我这种情形,在外国,譬如美国、英国,甚至于日本,公家一定会出面来维持。”胡雪岩又说:“我心里在想,我吃亏无所谓,只要便宜不落外方,假如朝廷能出四百五十万银子,我全部货色打对折卖掉,或者朝廷有句话,胡某人的公私亏欠,一概归公家来料理,我把我的生意全部交出来,亦都认了。无奈……唉!”他摇摇头不想再说下去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快刀斩乱麻的办法!”德馨很兴奋他说:“何不请左爵相出面代奏?”

  “没有用!”胡雪岩摇摇头:“朝廷现在筹兵费要紧,何况阎大人管户部,他这把算盘精得很,一定不赞成。”“阎大人”指协办大学士阎敬铭,以善于理财闻名,而他的理财之道是“量人为出、省吃俭用”八个字,对胡雪岩富埒王侯的生活起居,一向持有极深的成见,决不肯在此时加以援手的。

  “那么,”德馨有些困惑了,“你不想请左爵相出面帮你的忙,你去看他干吗?”

  “也不是我不想请他出面,不过,我觉得没有用,当然,我要看他的意思。晓翁,你晓得的,左大人是我的靠山,这座靠山不能倒。”接着胡雪岩谈起乌先生拆那个“”字的说法。

  不道德馨亦深好此道,立即问说:“乌先生在不在?”

  “不知道走了没有?”

  胡雪岩起身想找螺蛳太太去问,她已听见他们的话,自己走了进来说:“乌先生今天在这里,就不知道睡了没有?”

  “你叫人去看看。”

  “如果睡了,就算了。”德馨接口:“深夜惊动,于心不安。”

  其实这是暗示,即使睡了,也要惊动他起身。官做大了,说话都是这样子的。螺蛳太太识得这个窍门,口中答应着,出来以后却悄悄嘱咐阿云,传话客房,不论乌先生睡了没有,请他马上来一趟。

  六探骊得珠乌先生却还未睡,所以一请就到,他是第一次见德馨,在胡雪岩引见以后,少不得有一番客套,德馨又恭维他测字测得妙,接下来便要向他“请教”

  了。

  “不敢当,不敢当!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乌先生问:“不知道德大人想问什么?”

  “我在谋一件事,不知道有成功的希望没有?想请乌先生费心替我卜一下。”

  “是!请报一个字。”

  德馨略想一想说:“就是谋字吧。”

  一旁有现成的笔砚,乌先生坐下来取张纸,提笔将“谋”字拆写成“言”、“某”两字,然后搁笔思考。

  这时德馨与胡雪岩亦都走了过来,手捧水烟袋,静静地站在桌旁观看。

  “德大人所谋的这件事,要托人进‘言’,这个人心目中已经有了,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个‘某,。”乌先生笑道:“不瞒德大人说,我拆字是’三脚猫,也不会江湖诀,不过就字论字,如果说对了,一路拆下去,或许谈言微中,亦未可知。”

  “是,是!”德馨很客气地:“高明之至。”

  “那么,请问德大人,我刚才一开头说对了没有?不对,重新来,请德大人不要客气,一定要说实话。”

  “是的,我一定说实话,你老兄一开头就探骊得珠了。”

  乌先生定睛细看一看他的脸色,直待确定了他是说的实话,方始欣慰地又说:“侥幸,侥幸。”燃后拈起笔来说道:“人言为信,这个人立在言字旁边,意思是进言的人要钉在旁边,才会有作用。”

  “嗯,嗯!”德馨不断点头,而且不断眨眼,似乎一面听,一面在体味。

  “现在看这个某字,加女为媒,中间牵线的要个女人。”

  “请教乌先生,这个牵线的女人,牵到哪一面?”

  “问得好!”乌先生指着“信”字说,“这里有两个人,一个进言,一个纳言,牵线是牵到进言的人身上。”

  “意思是,这个为媒的女子,不是立在言子旁边的那个人?”

  “不错。”

  “我明白了。”德馨又问:“再要请教,我谋的这件事,什么时候着手?

  会不会成功,能够成功,是在什么时候?“

  “这就要看某字下面的这个木字了。”

  乌先生将“某”下之“木”涂掉,成了“甘”、“言”二字,这就不必他解释了,德馨便知道他所托的“某”人,满口答应,其实只是饴人的“甘言”。

  因此,他问:“要怎么样才会失掉这个木字?”

  “金克木。”乌先生答说:“如果这件是在七、八月里着手,已经不行了。”

  “为什么呢?”

  “七月申月,八月西月,都是金。”

  “现在十一月,”胡雪岩插嘴:“十一月是不是子月?”

  “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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