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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127)

  至于对刘坤一,据彭玉麟在复奏中说:“臣恐刘坤一为其所误,力言其 人不可用。刘坤一札调出局,改派总理营务,亦可谓优待之矣,而赵继元敢

  于公庭大众向该督力争,仍旧帮理局务,本不知兵,亦无远识,嗜好复深, 徒恃势揽权,妄自尊大,始则炫其长,后则自护其短,专以节省军费为口实,

  惑众而阻群言。”

  彭玉麟说,在赵继元看,跟洋人如果发生了纠纷,到头来无非归之于

  “和”之一字。既然如此“江防”也好,“海防”也好,都是白费心血,不 过朝廷这样交代,不能不敷衍而已。

  但是真的节省经费、粉饰表面,也还罢了。实际上浪费甚多,只是当 用不用而已。彭玉麟认为赵继元持这种论调,是件极危险的事,防务废弛,

  尽属虚文,一旦有警,无可倚恃,必至贻误大计。最后又说:“黜陟之柄, 操自朝廷;差委之权,归于总督,臣不敢擅便,惟既有见闻,不认瞻徇缄默,

  恐终掣实心办事者之肘,而无以儆局员肆妄之心。”这意思是很明白的。如 果他有权,即时会将赵继元撤差革职。

  此奏一上,慈禧太后震怒;初揽大权,正想整饬纲纪立威之时,当即 批了个“劣迹昭著,即行革职”再一次为彭玉麟显一显威风。

  这一来,李鸿章自亦大伤面子;不便对两江总督的人选,再表示意见, 那把如意算盘,竟完全落空了。

  听宝森谈完这段刚出炉的新闻;胡雪岩便即问道:“这么说,刘岘帅还 会回任。”

  “回任大概不会了。”

  “那末是谁来呢?”

  “当然是曾九帅。”

  “曾九帅”便是曾国荃。江宁是他在同治三年攻下来的,加以湘军旧部, 遍布两江——上江安徽、下江江苏,所以每逢江督出缺,总有人把他列入继

  任人选。这一回,看起来真的要轮到“曾九帅”了。

  “曾九不相宜。”宝均金说道:“他嫌陕甘太苦不肯去;最后拿富庶的两 江给他,且不说人心不服,而且开挟持这渐,朝廷以后用人就难了。”

  宝均金是恭王的智囊,听他说得不错,便即问道:“那末,你看是让谁 去呢?”

  “现成有一个在那里:左季高。”

  “啊,啊!好。”恭王深深点头。 原来左宗棠在军机处,主意太多,而又往往言大而夸,不切实际;宝

  均金一直在排挤他。左宗棠一气之下,上折告病,请开缺回籍养疴;朝廷赏

  了他两个月的假。恭王毕竟忠厚,虽也讨厌左宗棠喋喋不休,但挤得他不安 于位,也不免内疚神明,如今有两江这个“善地”让他去养老,可以略补疚

  歉,因而深为赞成。

  于是九月初六那天,由恭王面奏,说海防之议方兴,势在必行,主其 事者是北洋、南洋两大臣,北洋有李鸿章在,可以放心;南洋需要有威望素

  著的重臣主持,几经考虑,认为以左宗棠为最适且。而且,江南政风疲软, 亦顺象左宗棠那样有魄力的人去录总督,才能大事整顿。

  慈禧太后亦很讨厌左宗棠的口没遮拦,什么事想到就说,毫无顾忌, 不过她很念旧,总想到左宗棠是艰难百战、立过大功劳的人,既然不宜于在

  朝,应该给他一个好地方让他去养老,所以同意了军机的建议。外放左宗棠 为两江总督。

  这个消息传到时,恰好胡雪岩陪着畅游了西湖上六桥三竺之胜的宝森 回到上海。对他来说,这自然是个喜讯,不由得又在心里激起了好些雄图壮 志。

  照例的,胡雪岩每一趟到上海,起码有半个月工夫,要应付为他接风 而日夜排满了的饭局,第一是官场,第二是商场,最后才轮到至亲好友。古

  应春和七姑奶奶夫妇是“自己人”,挨到他们做主人请客,已经是十月初, 将近慈禧太后万寿的日子了。

  这天请了两桌客,陪客也都是“自己人”,其中有刘不才——他如今管 着胡庆余堂药店,这一回到上海是要转道北方去采办明年要用的药材;有宓

  本常,他是阜康雪记银号上海总号的“大伙。”

  此外也都是胡雪岩私人资本开设的丝号、典当的档手。 酒阑人散,为时尚早,胡雪岩想趁此机会跟古应春夫妇好好谈一谈自

  己这几天的见闻与想法,所以决定留宿在古家。古家原替他预备得有宿处, 是二楼后房极大的一个套间,一切现成,便将他的轿珅与跟班都打发了回去,

  只留下一贴身的小跟班,名叫阿成的,随他住在古家。

  “应春,这回湘阴放两江,等于合肥掼了一大跤;你看,我们有点啥事 情好做?”

  “小爷叔,”古应春答说:“我看你现在先不必打什么主意,不妨看看再 说。”

  “为啥?”

  “事情明摆在那里,合肥、湘阴一向是对头,湘阴这趟放两江,第一, 他不会象以前的几位制台那样,让北洋来管南洋的事;其次,湘阴跟刘岘帅

  是湖南同乡,刘岘帅吃了合肥的亏,湘阴只要有机会,自然要替他报复,这 是湘阴这方面;再说合肥那方面,当然也要防备。论手段是合肥厉害,说不

  定先发制人,我们要防到‘吃夹档’。”

  “‘吃夹档’?”胡雪岩愕然,他想不通左李相争,何以他会受池鱼之殃?

  “两方面勾心斗角,不外乎两条计策,一种是有靠山的,擒贼擒王;一 种是有帮手的,翦除羽翼湘阴是后面一种,小爷叔,合肥要动湘阴,先要翦

  除羽翼,只怕你是首当其冲。”胡雪岩悚然动容,但亦不免困惑,“莫非你要 叫我朝合肥递降表?”他问,“我要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湘阴?”“递降表当

  然说怎么样也不行的。我看,小爷叔要联络联络邵小村。”

  邵小村名友濂,浙江余姚人,也算是洋务人村,一向跟李鸿章接近; 新近放的上海道——上海道本来是李鸿章的亲信刘瑞芬,另为刘坤一参盛宣

  怀一案,刘瑞芬秉公办理,因而得罪了李鸿章,设法将他调为江西藩司。刘 去邵来,足以看出上海道这个管着江海关的肥缺,等于是由李鸿章在管辖。

  “联络邵小村,不就是要吊合肥的膀子?莫非真的要磕了头才算递降表?”

  “吊膀子”是市井俚语;语虽粗俗,但说得却很透彻。古应春默然半晌, 突然提出一个惊人的建议。

  “小爷叔,一不做,二不休,你索性花上二、三十万银子,把邵小村攻 掉!”

  这一下,胡雪岩更觉错愕莫名;“你是说,要我去当上海道?”他问。

  “是啊!” 胡雪岩无从置答,站起来踱着方步盘算了好一会,突然喊道:“七姐,

  七姐!” 七姑奶奶正在剥蟹粉预备宵夜点心,听得招呼,匆匆忙忙出来问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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