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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179)

  古应春觉得他话中有话,却无从猜测;不过由左宗棠出巡到上海,却 想到了好些事。

  “湘阴到上海,我们该怎么预备?”

  “喔,这件事我早想到了,因为老太太生日,没有工夫谈。”胡雪岩答说:

  “湘阴两样毛病,你晓得的,一样是好虚面子,一样是总想打倒李二先生。 所以我在想,先打听打听李二先生当年以两江总督的身分到上海,是啥场面?

  这一回湘阴去了,场面盖过李二先生,他就高兴了。”

  “我记得李二先生是同治四年放江督的,十几年的工夫,情形不大同了。 当年的‘常胜军’,算是他的部下,当然要请他去看操;现在各国有兵舰派

  在上海,是人家自己的事,不见得会请他上船去看。”

  “提起这一层,我倒想到了。兵舰上可以放礼炮;等他坐船到高昌庙的 时候,黄浦江里十几条外国兵舰一齐放礼炮,远到昆山、松江都听得到,湘

  阴这个面子就足了。”“这倒可以办得到,外国人这种空头人情是肯做的。不 过,俄国兵舰,恐怕不肯。”

  这是顾虑到伊犁事件中,左宗棠对俄国采取敌对态度之故。但胡雪岩 以为事过境迁,俄国兵舰的指挥官,不见得还会记着这段旧怨。

  “应春,这件事你要早点去办,都要讲好,俄国人那里,可以转托人去 疏通;俄国同德国不是蛮接近的吗?”“好。我会去找路子。”

  “我想,来得及的话,罗四姐跟你一起去,倒也蛮好。 胡雪岩说了这一句,眼尖瞥见瑞香留心在听,便招招手将她唤了过来,

  有话问她。

  “瑞香,”他说:“太太要到上海去看七姑奶奶,你要跟了去。”

  “是。”

  “我再问你一句话,太太有这个意思,想叫你留在上海,帮七姑奶奶管 家,你愿意不愿意。”

  “要说管家,我不敢当。七姑奶奶原有管家的。”“那末,照应七姑奶奶 的病呢?”

  “这,当然是应该的。”瑞香答说:“只要老爷、太太交代,我当然伺候。”

  “伺候不敢当。”古应春插进来说;“不过她病在床上,没有个人跟她谈 得来的,心里难免闷气,病也不容易好了。我先谢谢你。”说着,站了起来。

  “不敢当,不敢当。”瑞香想按他的肩,不让他起立,手伸了出去,才想 到要避嫌疑,顿时脸一红往后退了两步,把头低着。

  “好!这就算说定规了。”胡雪岩一语双关地说:“应春,你放心到湖州 去吧!”

  胡家自己有十二条船,最好的两条官船,一大一小;古应春一行只得 四个人,坐了小的那一条,由小火轮拖带,当天便到了湖州以北的南浔。

  这个位于太湖南岸的市镇,为东南财赋之区的精华所聚,名气不大, 而富庶过于有名的江西景德镇、广东佛山镇,就因为这里出全中国最好的“七

  里丝”。古应春对南浔并不陌生,随同胡雪岩来过一回,自己来过两回,这 一次是一年之中,再度重临,不过去年是红叶乌桕的深秋,今年是草长莺飞 的暮春。

  船是停在西市梢,踏上石埠头,一条青石板铺的“纤路”,却有一条很 宽的死巷子,去到尽头才看到左首有两扇黑油铜环,很气派的大门,门楣上

  嵌着一方水磨砖嵌字的匾额,篆书四字:“莲池精舍”。

  “这里就是了。”古应春向跟着身后的同伴雷桂卿说:“如果我一个人来, 每回都住在这里。”

  说着,找到门上有个扣环,拉了两下,只听门内琅琅铃响,不久门开; 应门的是二十来岁的女子,穿着淡青竹布僧袍,却留着一头披到肩下的长发。

  雷桂卿在船上就听古应春谈过“莲池精舍”这座家庭,与众不同;他 处家庵大多是官宦人家老主人的姬妾,年纪有比“少爷”、“少奶奶”还轻的,

  老主人下世,既不能下堂求去,又嫌在家拘束,往往由小主人斥资造一座家 庵,置百十亩良田,供她长斋礼佛,带发修行。惟独这座莲池精舍的“住持”,

  原是苏州自立门户的一个名妓,只为先后结过两个已论嫁娶的恩客,一个病 故,一个横死,勘透情关,造了这座莲池精舍,奉莲池大师的“净土宗”,

  忏悔宿业。 这法名悟心的住持,在家时,便以豪爽善应酬驰名于十里山塘;出了

  家,本性难改,有谈得来的男客,一样接待在庵里住,但不能动绮念。倘不 知趣,她有王熙凤收拾贾瑞的手段,叫人吃了哑巴亏而无可奈何。

  古应春是当她在风尘中时,便曾有一面之缘,第一回到南浔来,听人 谈起,特地来访。

  古应春文雅而风趣,肚子里的“杂货”很多,谈什么都能谈出个名堂 来,加以善于体贴,在花丛中是到处受欢迎的客人;到了“方外”,亦复如

  是,悟心跟他很投缘,第一次作客莲池以后,坚约以后到南浔来,一定要以 她这里为居停,不过这一回却有负悟心的好意了。“小玉,”古应春向应门的

  女子说:“这位是雷三爷。”“雷三爷请。”小玉一面关门,一面问道:“古老 爷,怎么不先写封信来?”

  “临时有事才决定到湖州来一趟。”古应春问道:“你师父呢?那只哈叭 狗怎么不见?”

  悟心有条善解人意的哈叭狗,每回听到古应春的声音——哪怕是脚步 声,都会摇着项下的金铃,蹒蹒跚跚地跑来向他摇尾巴大吠;此时声息全无,

  所以他诧异地问。“师父让黄太太请了去了。”小玉答说:“大概也快回来了, 请到师父的禅房里坐。”

  悟心的禅房是一座五开间的敞轩,正中铺着佛堂,东首是两间打通的 客座,收拾得纤尘不染。小玉肃客落座,随即便有一个十二三岁与小玉般打

  扮的小姑娘,走来奉茶。

  “是你的师弟?”古应春说,“去年没有见过。”“今年正月里来的。”接 着便叫:“阿文,这位古老爷,这位雷三爷。”

  阿文腼腼腆腆地叫了人,向小玉说道:“三师兄,老佛婆说师父今天在 黄家,总要吃了斋才回来,她也要回家看孙子去了。”

  古应春知道这里的情形,所以懂她的意思,老佛婆烧得一手好素菜; 这天不在庵里,回头款客的素斋,便无着落,特意提醒小玉。

  因此,古应春不等小玉开口,先抢着说道:“我们不在这里吃饭。船菜 还多得很,天气热了,不吃坏掉也可惜。喔,还有,这一回我不能住在你们

  这里,我同雷三爷回船去睡。”“古老爷,”小玉微笑道:“都等我师父回来了 再说。”

  古应春点头,问些庵中近况。不一会阿文来上点心;家庵中的小吃, 一向讲究质地,不重形式,端出来的枣泥方糕,不甚起眼,但上口才知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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