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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224)

  不能不来贺喜见礼;否则便很少有请女客的。上海虽比较开通,但吃醋毕竟 是妇人天性,而嫡庶之分,又看得极重;如果是与七姑奶奶交好的,一定会

  作抵制。古应春觉得自己同意请女客,确是有欠思量。

  “再说,我行动不便,没法子作主人;更不便劳动四姐代我应酬。”七姑 奶奶又说:“如果有几位堂客觉得无所谓的,尽管请过来;我们亦就象平常

  来往一样不拘礼数,主客双方都心安,这跟特为下帖子是不同的。你说是不 是呢?”“完全不错。”古应春从善如流地答说:“不请堂客。”“至于堂会热

  闹热闹;顺便也算请四姐玩一天,我赞成。不过,东乡调可以免了。”

  原来东乡调是“花鼓戏”的一种,发源于浦东,所以称为“东乡调”, 又名“本滩”是“本地滩簧”的简称。曲词卑俚,但连唱带做,淫治异常,

  所以颇具号召力,浦东乡下,点起火油灯唱东乡调的夜台戏,真有倾村来观 之盛。但却难登大雅之堂。

  “‘两只奶奶抖勒抖’,”七姑奶奶学唱了一句东乡调说,“这种戏,怎么 好请四姐来看?”

  看她学唱东乡调的样子,不但古应春忍俊不禁,连下人都掩着嘴笑了。

  “不唱东乡调,唱啥呢?”

  “杭州滩簧,文文气气,又弹又唱,说是宋朝传下来,当时连宫里都准 去唱的。为了请四姐,杭州滩簧最好;明天倒去打听打听,如果上海有,叫 一班来听听。”

  “好!”古应春想了下说:“堂客虽不请,不过你行动不便,四姐可是作 客总要请一两个来帮忙吧!

  “请王师母好了。” 王师母的丈夫王仲文是古应春的学生,在教堂里当司事,也收学生教

  英文,所以称的他的妻子为“师母”,七姑奶奶也是这样叫她。但七姑奶奶 却不折不扣地是王师母的“师母,”

  因此,初次听她们彼此的称呼,往往大惑不解。 螺师太太即是如此,那天王师母来了,七姑奶奶为她引见,又听王师

  母恭恭敬敬地说:“师母这两天的气色,比前一晌又好得多了。”便忍不住要 问。

  “你们两位到底哪个是哪个的师母?”

  “自然是师母是我的师母;我请师母不要叫我小王师母,师母不听,有 一回我特为不理师母,师母生气了,只好仍旧听师母叫我小王师母。”

  一片叽叽喳喳的师母声,倒象在说绕口令;螺蛳太太看她二十五六岁 年纪,生就一张圆圆脸,觉得亲切可喜,自然而然地便熟悉得不象初见了。

  尤其是看到小王师母与瑞香相处融洽的情形,更觉欣慰。原来瑞香虽 喜终身有托,但在好日子的这一天,跟一般新嫁娘一样,总不免有凄惶恐惧

  之感,更因是螺蛳太太与七姑奶奶虽都待她不坏,但一个是从前的主母,一 个是现在的大妇,平时本就拘谨,这一天更不敢吐露内心的感觉,怕她们在

  心里会骂她“轻狂不识抬举”。幸而有热心而相熟的小王师母殷勤照料,不

  时嘘寒问暖,竟如同亲姊妹一般;瑞香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能踏实,脸上也 开始有笑容了。

  在螺蛳太太,心情非常复杂,对瑞香,多少有着嫁妇儿的那种心情; 但更重要的是古家的交情。因此,她虽了解瑞香心里的感觉;却苦于没有适

  当的话来宽慰她;如今有了小王师母能鼓舞起瑞香的一团喜气,等于自己分 身有术,可以不必顾虑瑞香,而全力去周旋行动不便的七姑奶奶,将这场喜

  事办得十分圆满。

  当然,这场喜事能办得圆满,另一个“功臣”是宓本常。对于他的尽 心尽力,殷勤周到,不但螺蛳太太大为嘉许,连古应春夫妇都另眼相看了。

  果如七姑奶奶的估计,堂客到得极少,连一桌都凑不满,但男客却非

  常踊跃。当堂会开始时,估计已经可以坐满五桌了。 由于是纳妾,铺陈比较简单,虽也张灯结彩,但客堂正中却只挂了一

  帽大红缎子彩绣的南极寿星图,不明就里的,只当古家做寿。这是七姑奶奶 与螺蛳太太商量定规的,因为纳妾向来没有什么仪节,只是一乘小轿到门,

  向主人主母磕了头,便算成礼。如今对瑞香是格外优遇,张灯结彩,已非寻 常,如果再挂一幅和合二仙图,便象正式结裏,礼数稍嫌过分,所以改用一 幅寿星图。

  瑞香的服饰,也是七姑奶有与螺蛳太太商量过的。妇人最看重的是一 条红裙,以瑞香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着的;为了弥补起见,许她着紫红夹袄,

  时日迫促,找裁缝连夜做亦来不及;仍旧是宓本常有办法,到跟阜康钱庄有 往来的当铺中去借了一件全新的来,略微显得小了些,但却更衬托出她的身 材苗条。

  到得五点钟吉时,一档“白蛇传”的小书结束,宾客纷纷从席棚下进 入堂屋观礼。七姑奶奶由仆妇背下楼来,纳入一张太师椅中,抬到堂前;她

  的左首,另有一张同样的椅子,是古应春的座位。

  于是便有人起哄地喊道:“新郎倌呢?新郎倌!”“新郎倌”古应春为人 从人丛中推了出来,宝蓝贡缎夹袍,玄色西洋华丝葛马褂,脚踏粉底皂靴,

  头上一顶硬胎缎帽,帽檐正中镶一块碧玉,新剃的头;他是洋派不留胡子, 翕显得年轻了。

  等他一坐下来,视线集中,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七姑奶奶,下身百褶红 裙,上身墨绿夹袄,头上戴着珠花,面如满月,脸有喜气,真正福相。

  再看到旁边,扶着七姑奶奶的椅背的一个中年妇人,一张瓜子脸,脂 粉不施,天然丰韵,一双眼睛,既黑且亮,恍如阳光直射寒潭,只觉得深不

  可测,令人不敢逼视。她穿的是玄色缎袄,下面也是红裙;头上没有什么首 饰,但扶着椅背的那只手上戴着一枚钻戒,不时闪出耀眼的光芒,可以想见

  戒指上镶的钻,至少也有蚕豆瓣那么大。

  “那是谁?”有人悄悄在问。

  “听说是胡大先生的妾。”

  “是妾,怎么着红裙?”

  “又不是在她自己家里,哪个来管她?”

  “不!”另有一个人说:“她就是胡家的螺蛳太太,着红裙是胡老太太特 许的。”

  那两个人还想谈下去,但视线为瑞香所吸引了。只见她低着头,但见 满头珠翠,却看不清脸,不过长身玉立,皮肤雪白,已可想见是个美人。

  她是由小王师母扶着出来的,嬝嬝婷婷地走到红毡条前立定;古家的 老王妈赞礼:“新姑娘见老爷、太太磕头: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兴!”

  小王师母便将瑞香扶了起来;七姑奶奶抬抬手喊一声:“你过来!”

  老王妈便又高唱:“太太赏新姑娘见面礼。” 这时螺蛳太太便将一个小丝绒匣子悄悄递了给七姑奶奶,她打开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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