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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7_寒川子【第7部完结】(20)

  也几乎是在刹那间,飞刀邹醒过神来,扭头疾步走去。

  飞刀邹如飞一般走出离宫,走到旷野深处的林子里。几束月光射透稀疏的林子,照在他的脸上。他在一片草坪上缓缓坐下,漠然摸出春梅的香囊,掏出他打算回赠她的飞刀,将两物并排摆着,兀自感伤。

  就在此时,林子里传出异响。

  有人在跟踪他!

  飞刀邹一怔,几乎本能地从身上掏出一柄飞刀,冷冷喝道:“何人?出来!”

  那人却不现身,只在左前面一簇灌木丛后弄出“沙沙”的响声。

  飞刀邹正没好气,照声响处“嗖”地飞出一刀。他飞的是索命刀,定要见血的。然而,树丛里并未传出预期的倒地声或惨叫声,且“沙沙”的声响依旧。飞刀邹惊异,照树丛连飞数刀,刀刀索命。那人非但没有倒下,反倒朗笑出声,从旁缓步转出,乐呵呵地直走过来,两手平伸。

  借着依稀的月光,飞刀邹注意到,他飞出去的小刀全被他夹在几道指缝里。

  飞刀邹张目结舌,动弹不得。

  那人头戴斗笠,褐衣短襟,一直走到近前,方才顺手一送,将手中飞刀掷在飞刀邹前面,呵呵笑道:“好飞刀,差点夺走一条老命也!”

  飞刀邹这才认出是谁,扑身跪地,悲喜交集,泣道:“师父——”

  来人正是屈将子。

  安葬好随巢子,屈将子随即离开尧山,先至洛阳,后至蓟城,一路追踪至此。

  “师父,您……您怎么来了?弟……弟子做梦都在想您,还以为此生再也见……见不上师父呢!”

  “呵呵,这不,说来就来了。”屈将子微笑着在他前面盘腿坐下,目光落在地上的香囊与飞刀上,看一会儿,拿起香囊,嗅了嗅,“好香哪,哪位女子送你的?”

  “梅姑娘。”

  “是燕国太后的那个随身侍女吗?”

  “正是。”

  显然,屈将子早把一切查实了。他放下香囊,看着并列的两件物什,许久,歪头望着他:“你这样摆放,可见出你的用心。看来,你并未遂心。遇到麻烦了吗?”

  “没……没有。”

  “呵呵,在师父面前,还不敢承认。你亲眼看着梅姑娘进寝宫侍奉苏子,心里想不开,是不?”

  “师……师父……”

  “你从苏子几年了?”

  “三年多。”

  “你是情迷心窍了。三年多,当是一千多天,你天天跟从苏子,苏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

  飞刀邹一心沉溺于情伤中,这阵儿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清凉水。

  “我再问你,你爱梅姑娘吗?”

  “爱!”

  “爱她什么?”

  飞刀邹低下头去。

  “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弟……弟子不知。”

  “爱有两种,一是大爱,二是小爱。你这点爱,可称小爱。小爱又分四种,因患难而爱,因想象而爱,因相知而爱,因容貌而爱。你盘算一下,你对梅姑娘的爱属于哪一种?”

  飞刀邹听傻了,闷头思索一阵,猛然抬头:“师父,弟子敢问大爱?”

  屈将子没有回答,而是遥望夜空,久久凝视高悬在树梢上的玉兔,反问他道:“你知道什么叫勇吗?”

  “勇即不畏死!”

  屈将子依旧望着夜空,半是自语,半是回答:“是呀,勇即不畏死。二十年前,师父也是这么回答的。”

  “师父?”

  “那时,师父像你这个年纪,青春气盛,武艺超群,勇冠天下。一日,师父听闻有位墨者在街头宣扬非攻,甚是不服,乃长剑危冠,赶过去冲他叫嚣,‘晚生屈将好勇,闻先生非斗,特请赐教!’那墨者扫师父一眼,缓缓问道,‘公子既好勇,可知勇否?’师父朗声应道,‘勇即不畏死!’那墨者连连摇头,师父气恼,拔剑指其首曰,‘有说则可,无说则死!’”

  飞刀邹急问:“师父,那墨者可有说否?”

  “当然有说了,”屈将子收回目光,望着飞刀邹,缓缓接道,“那墨者侃侃应道,‘据在下所闻,勇有五等。赴榛棘,析兕(sì)豹,搏熊罴(pí),此猎人之勇也。赴深泉,斩蛟龙,搏鼋(yuán)鼍(tuó),此渔人之勇也。登高陟危,鹄立四顾而颜色不变,此陶人之勇也。剽必刺,视必杀,此刑人之勇也。还有一勇,昔日曾见于鲁人。齐桓公发兵征鲁,欲以鲁地为南境,鲁公忧之,三日不食。鲁人曹刿(guì)闻讯,径至齐营,见桓公说,“臣闻,君辱臣死,今臣之君受辱,臣有死而已。臣请退师,不退,臣请刎颈,以血溅君矣!”言讫,曹刿拔剑就颈,瞪视桓公。桓公惊惧,管仲适时进谏,齐鲁盟誓睦邻,各自退兵。曹刿本为匹夫徒步之士,布衣柔履之人,一怒而却万乘之师,存千乘之国,此勇浩气长存,可称君子之勇也。此五等勇,敢问公子何好?’”

  “师父,您如何说?”

  “师父哪里再有说呀,当即解下长剑,摘掉危冠,扑通拜倒,请他收为弟子。”

  “那人肯收否?”

  “呵呵呵,”屈将子乐道,“若是不收,哪有你现在的师父呀!”

  “那墨者是谁?”

  “他就是师父的师父胡非子,不仅是墨家先圣墨子爱徒,且是墨家先巨子随巢子的师兄,不仅涵养丰厚,一身武功更是了不得呢!”

  飞刀邹再拜道:“弟子知晓什么叫大爱了。弟子有一请,望师父恩准。”

  “请讲。”

  “墨者行教四方,义满天下,弟子早已敬慕在心。弟子志愿跟从师父,为天下大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屈将子语气郑重:“你既是师父弟子,自然也是墨者了。这些年来,你侠肝义胆,扶弱济危,助苏子天下合纵,免百姓于锋镝戈矛,已经是在奉行墨道。先巨子对你极是器重,师父此来,即是奉先巨子遗命,托付你一桩大事。”

  听到是先巨子亲口交托之事,飞刀邹的心咚咚直跳,两眼一眨不眨地直盯师父。

  屈将子一字一顿:“守护苏子,助他安全成就天下纵亲大业。”

  显然,这副担子太重了。

  此前他守护苏子,为的只是义气,是对苏子品性的认可。这种守护于一夜之间升格为墨家大业,且是先巨子遗命,倒让飞刀邹有所踌躇,思忖许久,嗫嚅道:“先巨子遗命,弟子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可……”

  屈将子轻轻拍手,附近两棵大树上如蝙蝠般同时飞下两个褐衣人,竖枪一般立在屈将子身后。飞刀邹目瞪口呆,以自己身手,竟然不知他们是于何时飞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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