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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7_寒川子【第7部完结】(45)

  陈轸与张仪的过节,公子华自是熟知,安慰道:“陈大人想多了。人臣各为其主,大人奉旨谋事,张仪焉能不知?再说,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张仪今与大人同朝为臣,共谋王业,想必不会再去计较过往的斤斤两两。”

  “如此最好。”陈轸再揖道,“公子若是得闲,也望在张子面前为轸说几句软话。”

  “谢大人信任,在下一定尽力!”

  当公子华到右庶长府上“说软话”时,张仪果如陈轸所料,牙齿恨得“咯咯”响,誓言让陈轸付出代价。

  说也凑巧,刚好这日上灯时分,秦王不期而至,且自带酒菜,在后花园的凉亭里与张仪对酌。君臣谁也没有聊及朝事,只是喝酒。

  酒过数巡,张仪借酒意道:“我王陛下,微臣听说有人脚踏两只船,随时准备开溜呢!”

  “哦?”秦王略略一怔,以为他矛头指向公孙衍,笑道,“爱卿不会是指大良造吧?”

  “大良造为人磊落,微臣不敢中伤!”

  “爱卿是讲——”惠王又是一笑,豁然明朗,“陈上卿吧?”

  “大王圣察。”

  “爱卿何出此言?”

  “据臣所知,”张仪侃侃言道,“陈轸在楚,令尹昭阳对其言听计从,非寻常私交可比。不仅是令尹,听闻楚王亦与轸相善,轸出入章华台,如出入自家庭院。商於谷地本为楚有,前些年却为商君所夺。此谷六百里乃楚、秦咽喉,为兵家必争之地,是以楚人视秦如寇,轸身为秦使,却分别得宠于楚国君臣,个中蹊跷,不言自明!”

  “爱卿想多了,”秦王笑道,“陈爱卿使楚,是寡人一手安排,结交昭阳,逼迫爱卿,也是受寡人所使。就眼下所察,陈爱卿在楚,并无出格之事。”

  “微臣治越期间,断过一桩讼案,大王可愿闻否?”

  “寡人愿闻。”

  “有女风流成性,滥交男人,连嫁数次,皆被遣返,但因其貌美,音甜,善媚,总有男人娶她。在又一次遣返之后,父母恨其不淑,败辱门庭,拒其入门。此女痛哭流涕,誓言痛改前非。父母心慈,只好许其归门思过。思过数月,此女果是有悔,行为举止无不贤淑。父母喜,再使媒妁约嫁。邻近知此女者,无人肯娶。一远客游至,不知端底,见此女貌美性温,举止得体,又有媚态,遂下聘礼,娶之入门。不及三月,此女旧疾复萌,与仆役通奸时,为其夫察觉。仆役情急,刃其夫,终成讼案。”

  话音是明摆着的,秦王微微皱眉:“爱卿是说,陈轸有二心?”

  “不是二心,是三心,四心!臣听闻,陈轸早年在卫,为宋谋。入宋,为魏谋。在魏时,又密结商君,为秦谋。今轸入秦,大王敢望此人一心为秦乎?”

  秦王长吸一口气,眉头结得更紧。

  “以臣所断,”张仪趁热打铁,“列国七强,可以王天下者,非秦即楚,秦、楚不共戴天。秦视楚为敌,楚亦视秦为仇。作为仇敌使臣,楚国君臣何以独信陈轸?大楚之王,仅为一个白肤舞姬么?堂堂令尹,尚缺几箱黄金珠宝么?是以臣疑此人以国情输楚。”

  秦王眼睛微微闭合,陷入沉思,良久,抬头道:“爱卿所言,不可不察,只是,捉奸须双,捉贼须赃,无凭无据,叫寡人如何处置?”

  “若是不出微臣所料,”张仪应道,“近日陈轸或会向大王辞行。”

  “辞行?”秦王怔道,“辞行何为?”

  “去秦适楚。”

  “这……不会吧?”

  “王若不信,可试问之。”

  秦王本想听听张仪如何看待相国人选,不料被张仪将话题引至陈轸身上,反倒怀下心事,越琢磨越不踏实。反复数日,秦王终是按捺不住,召陈轸入宫,闲聊几句,直入主题:“陈爱卿,寡人这召你来,是有一桩难事。”

  “可是相国人选?”陈轸点破。

  “正是。依爱卿之见,何人堪当此任?”

  “张仪。”

  “哦?”秦王略是一怔,吸口长气,微微点头,转开话题,“寡人听说,爱卿近日要出趟远门,可有此意?”

  “大王明察,微臣确有此意。”

  “爱卿欲至何地,寡人愿为爱卿约车。”

  “谢大王恩典,”陈轸拱手,“微臣欲往楚地。”

  “哈哈哈,”秦王长笑数声,“爱卿此行,还真让人说着了呢!”

  “大王,恕微臣冒昧猜度,能够说着微臣的,必是这个未来国相了吧!”

  “是何人并不紧要,”秦王又笑几声,二目直逼陈轸,“只是他所讲出的一个讼案,倒是成趣。”

  “敢问大王,是何讼案?”

  “说是一个不贞之妇,因心怀二志,致其夫家罹祸,终成讼案。”

  “微臣不才,求闻讼案。”

  秦王将张仪所讲讼案一一复述,之后,二目如炬,直射陈轸。

  “微臣没有讼案可说,”陈轸沉思有顷,拱手应道,“却也遇有一桩趣事,大王可愿一听呢?”

  “寡人愿闻。”

  “楚人有一妻一妾,妾年少貌美,自不待言,妻虽年长,却也风韵不减。有客至,居楚人之家,戏楚人妻,遭妻唾骂,复勾其妾,妾半推半就,未几,遂得手。客居不久,楚人死,其友问客,‘你今如愿以偿,我且问你,娶下哪一个了?’客应道,‘已娶其妻矣。’其友愕然,‘咦,其妻辱骂你,其妾迎合你,你为何不娶其妾,反娶其妻呢?’客笑道,‘此时与彼时,所想不同而已。客居其家时,我想的是谁能迎合我。而今居家娶妻,我想的则是谁能为我而辱骂其他男人。’”

  陈轸于眨眼间对出这个故事,秦王大是叹服,竖拇指赞道:“爱卿真急智也。”

  “谢大王夸奖,”陈轸应道,“非微臣急智,此故事在楚地广为流传,微臣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爱卿心迹,寡人知矣。只是,寡人甚想知道,有人预测你去秦适楚,寡人也忖知你将去秦适楚,你其实也心如肚明,为何仍要对寡人明言去秦适楚呢?”

  “回禀大王,”陈轸苦笑一声,“除去楚地,微臣真还不能再去其他地方了。”

  “咦?”秦王怔了,“爱卿何出此言?天下之大,难道爱卿只有楚国一地可去吗?”

  “正是。”陈轸再出一声苦笑,“大王试想,未来国相既已预测,大王既已忖知,微臣若是另适他地,岂不有失大王和国相所望吗?至于微臣是否会以国情输楚,方才那个掌故已代臣言明。想必大王已知,楚王不算昏主,昭阳亦不为庸相。微臣若以秦之国情输楚,则与楚人之妾一般无二,大王难道相信楚王、昭阳会重用微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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