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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7_寒川子【第7部完结】(58)

  “赵语?”庄周略略一怔,显然不知此人。

  “就是赵侯。他在邯郸。”

  “邯郸离此不足千里,庄周不能视。”

  “那……熊商呢?就是楚王。”

  “楚王在郢,已出千里之外,庄周亦不能视。”

  “秦王嬴驷呢?他在咸阳。”

  “过千里矣。”

  “田因齐呢?”魏惠王抓耳挠腮一时,一拍巴掌,“就是齐王!据寡人所知,临淄离此刚好千里。”

  “是九百九十九里九,不足千里。”

  “你……”魏王大怔,手指庄周,“九百九十九里九,岂不就是千里吗?”

  “回大王的话,九百九十九里九,是九百九十九里九,不是千里。”

  “那……你所视何处?”

  “庄周所视,刚好是千里之数,多一分不成,少一分亦不成。”

  “你这……岂不是狡辩吗?”惠王“呼呼”喘会儿粗气,嘟哝一声,不悦地看向惠施,见惠施二目紧闭,似已睡去。

  “庄周非狡辩,大王可使人丈量千里之数,在刚好千里之处放置毫毛,一试即知。”

  这是根本无法完成的试验,惠王显然气馁了,心里却又不甘,盯住庄周又看一阵,“哈哈”爆出两声长笑。

  惠施睁眼,急看过去。

  “庄高士,”惠王指向庄周的一身破烂服饰,“寡人问你,你既生此神通,又何以混得这般潦倒呢?”

  “哈哈哈哈!”庄周笑得更响、更长。

  “高士因何而笑?是寡人所言不确么?”

  “不是不确,是大谬特谬矣。”庄周抖抖衣袖,“庄周这是贫穷呀,怎么能说是潦倒呢?胸有大欲而不得展,满腹道德而无力践行,这样的人才叫潦倒。庄周既无大欲可展,也无道德可去践行,怎么会潦倒呢?至于衣裳破烂,履底洞穿,只是因于贫穷。庄周因何贫穷呢?是生不逢时,处境不利。大王可曾见过猿猴吗?在崇山峻岭,在悬崖峭壁,它们攀援于高大的林木之间,往来穿梭,逍遥自在,即使善射的后羿、逢蒙再世,也奈何不得。然而,一旦步入荆棘丛中,它们只能谨小慎微,怵惧而过了。何以如此呢?非其筋骨不柔了,实乃处势不便,难逞其能啊!生在这昏君乱臣当道之世,庄周就如那荆棘丛中的猿猴,想不贫穷,怎么可能呢?”

  “昏君乱臣”四字,犹如当头棒喝,惠王一下子被打蒙了,待醒过神来,欲发作,想想不妥,毕竟是自己挑起话题,讽人潦倒,欲忍下,却又不甘,一双老眼珠子滴溜溜急旋几圈,缓缓击掌道:“高士果是好言辞啊,来来来,近前来,让寡人好好瞧瞧你!”

  “庄周就在此处,大王欲瞧草民,可近前来。”

  “咦?”惠王两眼大瞪,紧盯庄周。

  “庄先生,”毗人看不下去了,打圆场道,“君臣之礼,该先生拜见才是!”

  “非也,非也,”庄周连连摇头,“大王为魏主,庄周为宋民,庄周赴魏,是来访友,非来拜君。惠相国乃庄周之友,携周至此,亦为访友,何来君臣之说呢?”

  庄子这般解说,倒也成立,视为朋友,也算是亲近,惠王的脸色略略柔和,见毗人仍要争执,冲他摆下手,朝庄周拱手道:“好好好,不论君臣了,就论年齿吧。寡人六十有三,想必稍稍年长高士几许,能得高士近前几步否?”

  “按照周礼,尊卑礼让当以辈分,非以年齿分。你我既为友人,当以同辈相待,大王何以自尊若是呢?”

  “寡人……”惠王支吾一下,这又寻到说辞,“好好好,我们不论年齿,不以辈分,总也该论个宾主吧?你来探望寡人,寡人为主,你当为宾。这宾主之礼……”

  “敢问大王,是否一向在榻上礼宾呢?”

  “这……”惠王语塞一时,出声长叹,“唉,非寡人礼节不到,实乃寡人病魔缠身,已数十日没下此榻了。”

  “哈哈哈哈!”庄周爆出数声长笑,手指惠王,“大王谬矣!庄周观大王体康身健,何来病重之说?”

  “这这这……”惠王急了,指着旁边几案上的羹汤,“高士总该看到了吧?寡人若是体康身健,摆来诸多汤药何用?”分别指头,指心,指四肢,“不瞒客人,这些日来,寡人头疼,心疼,四肢犯软,寝无眠,食无味,看遍疾医,没个治呀。唉……”重重摇头,“寡人真正动不得哟!”

  “非也,非也,”庄周亦摇头道,“大王身体没病,是心病了。”

  “非也,非也,”惠王连连辩白,“寡人是身病了,动不得矣!”手捂膝盖,继而是肚子,继而这儿指指,那儿按按,“哎哟,哎哟,这身子老朽不堪,从上到下无处不痛,痛死寡人矣!”

  “大王是否经常说谎呢?”庄周紧盯他问。

  “什么?”惠王全然忘了方才的病痛,“你说寡人说谎?君无戏言,你可问问满朝文武,你可问问惠爱卿,寡人何曾说过谎了?”

  “不瞒大王,庄周神目,不但能视千里,还能透视肉体。方才庄周已经透视大王,观大王身体无病,只有心病,大王硬说身体有病,岂不是说谎了吗?”

  庄周此言一出,不仅是惠王,即使毗人也是一震,不由自主地侧身对他,显然怕这个神人一眼看出自己的裆中尴尬。

  “这……”惠王被挤到墙角,“既如此说,敢问高士,寡人之心可有医治?”

  “是病自然有医。”

  “敬请高士为寡人诊治!”惠王拱手道。

  “诊治不难,但大王必须应允庄周一事。”

  “敢问何事?”

  “在诊治之时,大王须听庄周吩咐。”

  “这是自然。你为寡人诊治,当是医者,寡人有疾,当是患者,天底之下,哪有患者不听医者之理?”

  “庄周这就诊治了,大王听好。”庄周坐正身子,两眼闭起,口中喃喃有词,就如楚地巫人在行巫事一般。

  房间空气凝滞,于瞬间形成一个庄严气场。惠王、毗人皆被这个气场震慑了。

  有顷,庄周陡然出声:“请下榻,站于榻前!”

  惠王如鬼使神差一般,出溜下病榻,站在榻前。

  “大王向前走,走向庄周这里,先迈左腿,听令,左右左……左右左……”

  几声口令叫过,惠王已到跟前,随着一声“停步”,在庄周前面稳身站定。

  庄周指向面前的砖地:“坐!”

  惠王何曾有过这般体验,如受魔咒,全然忘记地下之脏、之硬、之凉,“扑通”一声,竟在砖地上依言坐定,看得毗下两眼大睁,却出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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