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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7_寒川子【第7部完结】(8)

  从家里出来,苏秦走到帐门口时,见大哥苏厉、三弟苏代一左一右,蹲在帐门前等候。见他过来,二人站起来,默不作声地跟他进帐。苏秦在几案前坐下,刚要说话,远处传来脚步响,公子卬与一个疾医匆匆走过来。公子卬让疾医候在帐外,自己大步入帐,边走边叫:“苏子,老夫人玉体如何?”

  苏秦见他面上焦急,二目却在放光,知他唯恐此处不乱,由不得苦笑一声,指着对面席位:“是公子呀,请坐!”

  公子卬两眼盯他一会儿,在席上缓缓坐下:“观你面色,老夫人她——没事了?”

  “娘——娘咋哩?”苏厉、苏代脸色皆变,同时问道。

  苏秦摆摆手,苦笑一下:“没啥子,不过是想跟我说说话。”

  苏厉、苏代各舒一口气。

  “好好好,”公子卬怔了一下,笑应道,“没事儿就好。在下本已歇息,一听说老夫人有恙,二话没说,叫上疾医就赶来了!”朝帐外,“没事了,你回去吧!”

  疾医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苏秦冲公子卬抱拳道:“家母之事,劳公子费心了!”

  “瞧你说的!”公子卬应过礼,顺手朝苏厉、苏代各拱一拱,“两位兄弟,你们说说,老夫人一生操劳,总算盼来好光景,这正要享几日清福呢,如何再能有个长短?”

  “不说这个了。”苏秦截住话头,“公子来得正好,在下正有大事与你相商!”

  “苏子请讲!”

  “合纵初成,百事待举,在下却因家事缠身,误下大事,心实不安。今家父已葬,此处并无大事,在下这想……”

  公子卬摆手截住话头:“眼下墓冢未就,新府未立,苏子怎能离开?再说,七七是令尊大祭,在下昨日已晓谕列国,为老先生大办一场。那时,列国皆来吊唁,独苏子不在,如何能成?”

  苏秦长叹一声:“唉……”

  “呵呵呵,”公子卬换作笑脸,“我说苏子呀,你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累也不累?在下这就讲给你一桩喜事,开开心。今儿后晌,西周公差人来,说是献紫檀九根。知他为何献紫檀吗?我们这里起房盖屋,闹出如许动静,周室上下无不惊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只西周公一毛不拔。在下气不过,探出他宫中藏有九根紫檀,皆合抱粗细,两丈长短,心里乐了,使参将上门,向他索买。老家伙不识相,死活不卖,说那几根紫檀是他特从楚国买来,预备来年翻修宫室呢。在下震怒,捎话予他,说纵亲逾万人马月余来一直驻守东周境内,有失公允,不日将去他的西周略驻一些时日,让他酌情安排。老家伙慌了,使人来报,说是愿意奉送几根木头,一文不收,算作贺礼。呵呵呵——起宫造殿,紫檀可是上好木料,每根少说也值十金,仅此一项,我们就可省去百金呢。”

  苏秦惊道:“这如何能成?”扭身吩咐苏代,“三弟,明日晨起,你去一趟河南邑,到西周宫谒见西周君,就说咱家谢他美意了。咱家起建的是民宅,用不上紫檀,请他不必送来。记住,要好言相谢,不可再生枝节!”

  苏代点头应过,嗫嚅道:“二哥——”

  苏秦这也想起他俩这阵子来,必定有事,问道:“啥事儿?”

  “我……我……”苏代吭哧一会儿,低下头去。

  苏秦略略一想:“三弟,要是没啥紧事,明日再说吧。”

  “二……二哥,我……我不想种……种地了!”

  “不种地,你想干啥?”

  “听说二哥是在云梦山中跟鬼谷子学到这身本事的,我……我也想去,求二哥在鬼谷子跟前讨个人情。”

  苏秦扑哧笑道:“这个不成。先生早就不收徒了。”

  “那……”苏代急了,“我就跟着二哥学!”

  苏秦没接他的腔,将目光移向苏厉:“大哥,你有啥事儿?”

  苏厉憨憨一笑:“你嫂子前几日瞒着我在东周地界置田二十井,置完方知不对。”

  “咋个不对?”

  “那些地全是上等水田,沟渠多,适合种稻。稻贵麦贱,你嫂子相中的也是这个。你嫂子没想到的是,地势西高东低,东周之水大多是从洛水上游截坝引来的。这几年二位周公不和,西周君使人把守水坝,旱天一滴水不放,雨天泄洪,那些好稻田就搁置了。要不是这层原因,恁好的水田人家为啥贱卖?你嫂子不懂,一见便宜,二话没说就买下了,置完地才听我说起这个,后悔得直抹泪,要我来求求你,说你面子大,能否在西周君跟前讨个情,让他按时放水,我们情愿多给点水钱。要不然,好好的水田只能改成旱田,可惜了。”

  苏秦想一会儿,转对苏代:“三弟,你方才说是有心跟从我学,这阵子还想学吗?”

  苏代急急应道:“想想想,做梦都想!”

  “我从先生修的是口舌之学,指靠嘴皮子吃饭,你要学,只能学这个。”

  “二哥让我学啥,我就学啥。”

  “好吧。不过,你想学,我也得看看你是不是这块料。明儿觐见西周君,你要是能把大哥这桩事儿顺道办了,我就收你。”

  “这……”苏代打个惊怔,“西周君恨不得捏死东周君,咋肯听我的?”

  “这要看你是啥说辞。”

  “二哥,”苏代挠会儿头皮,“我该咋说才是?”

  “见面后,你先恭维西周公,说他是德厚之人。”苏秦闭起眼睛,像是在给蒙学童上课,“他必问你此言何来,你就说,听人说东西二周不和,东周君薄情寡义,但君上却以德报怨,屡次施恩于东周,是以德厚。西周君必然纳闷,说他从没想过给东周施恩,你就说,你不给东周下水,就是施恩。西周君必会奇你所言,你就说,不给东周下水,是富东周之民。数百年来东周之民只会种稻,不会种植其他谷物。君上不下水,东周之民无法种稻,只好改种麦粟桑麻,学会多种营生,无须再求西周了。西周君必会向你问计,说他与东周公势不两立,如何才能不利于东周,你就说,一到种稻时节就给东周下水,东周之民一见有水,必复种稻,君上那时扬言收水,东周之民谁敢不仰仗君上?”

  一通言辞讲完,众皆称妙。大家说笑一阵,苏厉、苏代各怀欢喜而去。公子卬见夜色已深,也起身告辞。苏秦送出帐外,正欲回身,遥见数人打灯笼朝这边走来。

  为首之人竟是楼缓。

  这些日来,公子卬左右不离身,用尽琐事将他死死缠住不说,更把他的下人全部换了,只留飞刀邹随身护佑。苏秦失去耳目,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见楼缓来,苏秦喜不待言,执其手共入帐中,迫不及待地问:“楼子,快说,外面局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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