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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吃三国_李浩白【完结】(116)

  荀彧听了,只是微微而笑,复又看向其他青年才俊,仍是慢声而道:“诸位公子对‘富贵’二字还有什么不同的理解吗?”

  场中众位儒林后进子弟闻言,不禁都愣了。曹真刚才的回答已是清晰明了,这“富贵”二字不做此解还能如何?

  育贤堂上顿时静默了下来。良久,却见曹植亦是举手一礼,待荀彧颔首同意之后,才起身施礼答道:“启禀令君老师,依植之见,‘不取于人’方可谓之富,‘不屈于人’方可谓之贵。不知植的理解如何?还请令君老师赐教。”

  “唔……好一个‘不取于人谓之富,不屈于人谓之贵’!”孔融一听,在贵宾席上已是一声赞叹脱口而出,“曹三公子这番释义当真是堂皇正大,颇得儒学义理精髓啊!”

  王朗、杨俊等听了曹植这话,亦是拍掌赞赏不已。

  荀彧暗暗心道:这曹植的释义已然接近义理真谛了,也难为他儒学素养精粹,否则绝不能理解到这一步来!细细玩味他这番释义,曹植自身所具王者之才的气概已然四溢,恍若釜上蒸汽腾腾然不可轻遏矣!但他仍不做最后的表态,还是微笑着又问:“诸位公子,对‘富贵’二字还有什么不同的理解吗?”

  全场再次静默了下来。曹植刚才的回答已然高妙超然,谁的释义还能比他的更精到啊?

  就在这一片静默之中,只见司马懿缓缓举手一礼,站起身向荀彧一躬,深深答道:“小生在这里献丑了,依小生愚见,‘博取于人’亦可谓之富,‘善屈于人’亦可谓之贵。不知小生的理解如何?恭请令君老师赐教。”

  他此语一出,全场青年才俊们顿时发出了一片轻微的骚动。这个司马懿真是剑走偏锋,竟在曹植那番释义的基础上自出机杼,又跨出了一步新的境界来。

  荀彧脸上的笑意这时才禁不住浓了几分,抚着胸前的长长须髯,慢慢开口又追问道:“司马仲达,你这‘博取于人谓之富、善屈于人谓之贵’讲得已然甚为精奥了——你可再讲得浅白一些,让大家听了也理解得更透彻一些,如何?”

  司马懿微微点了点头,恭然而答:“博采众人之长即为富,屈己从人之善即为贵。令君老师和各位大人、各位兄台以为如何?”

  “好!答得好!仲达这番释义才真是契合了我儒门大道中庸平实的妙境!”崔琰自入席落座以来,一直是左手托着一柄羊脂玉如意,右掌在如意上面轻轻摩挲,仿佛没有理会堂上的一切,直到刚才听了司马懿的回答之后,才不禁停手连拍了四五下掌,侧头向毛玠深深赞道。毛玠也是连连颔首,称赞不已。

  荀彧亦是微微一笑,双手轻轻一抬,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他目光流转,先是瞧了瞧曹植,又是看了看司马懿,抚髯含笑欣然而道:“很好,很好。子建和仲达都答得很好。子建的释义,透着一股卓然自立、壁立千仞的刚正充实之气;仲达的释义,透着一股包举宇内、海纳百川的恢宏壮阔之气。他俩都是自得灵枢的好学之士!诸位公子,须得以他俩为楷模,好好学习、日日精进啊!”

  “是!”堂上众位青年才俊齐齐应了一声。

  “这第二个问题是,世间求学悟道之士,尽毕生之心血而不断追求的,不过是‘仁’、‘智’二字而已。”荀彧面色一正,又徐徐而问,“请问诸位公子,这‘仁’、‘智’二字是何含义啊?”

  这一次,堂上有三个人举手欲答——曹丕、曹植、司马懿。

  荀彧右手一抬,示意他们三人站起身来一一作答。

  曹丕答:“仁者能使人爱己,智者能使人知己。”

  曹植答:“仁者爱人,智者知人。”

  司马懿最后答道:“仁者自爱,智者自知。”

  荀彧听罢,莞尔一笑,目光一掠,向贵宾席上正瞑目而思的王朗看去,轻轻呼道:“王大夫……您是山东鸿儒,经学根柢极为醇厚。您且点评一下,这三位公子的回答如何?”

  王朗缓缓睁开眼来,满面郑重之色,徐徐言道:“刚才本座听得这三位公子的释义答案,心中真是激动不已。如今中原升平、王道返正、儒学昌明,又兼英才辈出、妙语连珠,实乃本座平生所遇所见之最大快事。大道之行、圣学之隆,本座在此就拜托在座诸君献身相助啦!”说着,他竟从席上站起身来,向着堂下坐着的诸位青年才俊、儒林后进子弟们环揖一礼,态度极为恳切——很多人都瞧见他眼眶里泪花闪亮。

  然后,他稳定了心神,才向曹丕、曹植、司马懿缓缓而道:“三位公子的答案都是很好的。不过,我们儒学圣道的修习共有三个层次:进门、登堂、入室,由低而高,循序渐进。三位公子,请恕本座据实相告。”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曹丕、曹植的反应,咬了咬牙,最后暗暗决定还是直言而道,“依本座看来,曹大公子的‘仁者能使人爱己、智者能使人知己’之语,乃是修习儒道的‘进门之见’;曹三公子的‘仁者爱人、智者知人’之语,乃是修习儒道的‘登堂之见’;而司马公子的‘仁者自爱,智者自知’之语,方是修习儒道的‘入室之见’!”

  他讲到这里,又往三人脸上一看,却见曹丕听了之后面色一窘,颇有些不快;曹植听了之后微微颔首称是;司马懿听了之后面无表情淡定如旧。于是他又耐心解释道:“荀令君为什么要问大家这个问题?他就是希望大家能明白:人若不自爱,则焉能爱人?不能爱人,则焉能使人爱己?人若不自知,则焉能知人?不能知人,则焉能使人知己?反之,人须先自爱而后能爱人,能爱人而后能使人爱己;人须先自知而后能知人,能知人而后能使人知己!”

  他这番话讲完,堂上众人已是掌声雷动、喝彩不断。

  荀彧在掌声喝彩之中,仍然静若幽谷。他端起那只黄玉双耳鹤纹杯,轻轻呷了一口清茶,润了润自己的嗓子,然后双手又是轻轻一抬,全场立刻又静了下来。

  他正欲开口发话,却见司马懿坐在席上突然高高举起了右手。

  “仲达,你有何事?”荀彧伸手向他一招,“起来讲罢。”

  “令君老师,小生斗胆想问您一个问题。”司马懿面色恭然之极,垂眉敛目,站了起来轻轻问道。

  全场青年才俊、儒学后进们听得他这话,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涌动了起来。刚才会场的规矩是已经宣布了的呀——这次会上,只许令君提问出题,堂下众位青年才俊只能应声答题啊!他司马仲达这时却跳出来想问令君老师什么问题?怎么这么不守规矩哟!

  “很好。你且问吧。”荀彧在稍稍一愕之后立刻恢复平静淡定,语气中又裹带着一股强劲异常的力道,“不过,你挑战了会规——所以在回答了你这个问题之后,本座要罚你在我荀门做受业弟子,随时随地都要向本座执持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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