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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吃三国_李浩白【完结】(66)

  崔琰一听,一怔之下,急忙跪倒在地,声音激动得颤抖了起来:“承蒙陛下如此恩宠微臣,微臣愧不敢当!陛下万岁、万万岁!”

  司马懿在一旁也恭然跪倒,当他看到崔琰为获得这柄圣上御赐的羊脂玉如意而心弦大动、感激涕零之时,不由得深深感慨:天子就是天子,纵然手中已无实权,却仍是拥有至高无上的礼法名义——“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崔琰虽是大将军袁绍府署的私臣,但是曹司空、荀令君巧妙利用地大汉天子的名义,以一柄玉如意,一下便将他拉到了汉室臣子的位置上来了,让他名正言顺地从心理上蜕变了自己的角色和身份!这样的笼络之术看似迂阔,实则对崔琰这样以儒为本的清流名士极为有效。

  双方交接礼毕,司马朗又用手指了指那木匣道:“崔大人,这匣中还附有陛下的圣旨和曹司空、荀令君写给您的密函……”

  “知道了。”崔琰走了过去,却不当场打开来看,反将那木匣轻轻合上,双手托着还给了司马朗。

  司马懿一愕,却见兄长司马朗面无异容,只是淡然接过——果然,崔琰双目直视着司马朗,一个字一个字沉缓地说道:“司马君,这圣旨和曹司空、荀令君的密函,如今于崔某而言,可谓‘不见而见、不阅而阅、不知而知’了。你且放心将它们带回,崔某一切明白。”

  司马朗微微颔首而笑,并不多讲什么。

  在司马懿略略有些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崔琰这时却慢步踱到桌几之旁,拿起了那柄羊脂玉如意,用手掌徐徐摩挲着。那玉如意通体莹白光滑,抚摸起来就如初生婴儿的肌肤一般温润细腻,感觉舒适之极。他不禁轻声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箫。’——鹿鸣为知音而发,呼朋引伴而共食野苹;箫瑟为知音而奏,感心动情而齐享嘉宴。士人幸得知音之主,不亦乐乎?”

  司马懿听到这里,心头一下便豁亮了:这个崔琰,果然非同愚顽不灵之俗儒,实乃通达时务之名士!

  “唉……崔某也曾在袁大将军麾下效劳多年,”崔琰的目光深深地投向了窗外北边的夜空,“难道他真的不能成为周公、管仲一样的济世贤臣而匡扶汉室吗?崔某心中甚是难过呀……”

  听得崔琰此言,司马懿却是心中一动,幽幽说道:“崔大人,先贤有言:‘古人济世立功者,诚有其才,则今虽弱而后必强;苟非其人,则今虽强而后必弱。高祖皇帝与西楚霸王项羽之交争天下,一得一失之际足为龟鉴。’袁大将军若不能尊道贵德、振纲立纪,则实为天之所弃;既是天之所弃,崔大人亦不必为他过于伤感嗟叹。”

  “天之所弃?”崔琰听到司马懿开口如此贬低自己的主子袁绍,心下终是怀有一丝不甘,面色一变,沉吟有顷,慢声而道,“司马君,你此刻便言袁大将军是‘天之所弃’,似乎未免过早了些。此番前来许都之前,崔某与袁大将军的军师、谋主田丰大人有过一番交谈。田丰大人讲:‘天下英雄之所争者,“术”与“势”二字而已。如今袁大将军兵多、将广、地大、粮足,据有国中之半,则占了势之所长;而曹司空身处四战之地,兵不众、将不多、粮不丰、地不广,竟能擒杀吕布、剿平袁术、降服张绣,实是占了术之所长。袁大将军与曹司空一势一术,各得其长,平分秋色,故能龙飞凤翔、颉颃天下!’——曹司空、荀令君若想击败袁大将军,只怕亦是术有余而势不足罢。”

  “袁曹之间的术势之论,固然不失为田丰大人的高明之见,懿亦佩服。”司马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忽又语气一转,淡然而言,“不过,此论虽是精辟,却似乎太过着眼于皮毛枝节,尤其是忘了一层更高更实的用兵行政之本,终未能脱出战国策士之囿。”

  “小子大胆!”司马朗在旁一听,不禁耸然棱起双眉变了脸色,厉声训斥司马懿道,“田丰大人乃是何等见识超卓的名士大才?连荀令君都称誉他为一代人杰!你有何等才识竟敢对他的高明之见评头论足?当着崔大人的面,你真是贻笑大方了!”

  司马懿被他大哥劈头一训,急忙闭了口,垂首无言。

  崔琰却一摆手止住了司马朗——他为官处世这么多年,何事不能洞明?这司马兄弟二人一评一训之际,不过是将那些他俩奉曹司空、荀令君的密令所要讲的话演上一出双簧戏,弯弯绕绕、遮遮掩掩地讲给自己听罢了!于是,他淡然一笑:“天下大事,自有天下之人共见之,天下之人共议之。司马主簿,君弟年纪轻轻,便有卓然独立之见——你又何必沮之?仲达,你且将你先前的话讲完,崔某素来不喜听人只讲半截话。司马主簿,你不可再打断了!”

  司马朗赔上一脸笑容,又说了几句“鄙弟肤浅之识,不足以污崔大人之双耳”等推辞之话,后来见崔琰一意要听司马懿再讲,便只得向他使了个眼色,沉沉而道:“也罢!二弟便将胸中浅见讲出,恭请崔大人指教——但是,你须得拿捏好你话中的分寸尺度,切不可再行妄逞意气之词!”

  “大哥教训得是。”司马懿向司马朗深深点头而允,然后转身朝着崔琰侃侃谈道,“田丰大人于‘术’、‘势’二字品评袁、曹二家,可谓鞭辟入里。然而,依懿之见,这世间的行政用兵的关键之本,却实非‘术’、‘势’二字,而是‘道’之一字。亚圣孟子之言说得何等的光明正大:‘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川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叛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叛。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曹司空、荀令君得道之所长,而袁大将军失道之所长,两者胜负已分矣!”

  “哦?曹司空、荀令君怎么个‘得道之所长’,而袁大将军又是怎么个‘失道之所长’?”崔琰见司马懿讲得慷慨激昂,心底微微有些好笑,但脸上却不形之于色,只淡淡而问,“仲达,还请你予以明示。”

  司马懿也不管他是否真正用心在听,便顺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悟,放开了一切的束缚,滔滔不绝地畅谈起来:“依懿之见,以得道之大本大源而言,曹司空、荀令君奉天子而讨不臣、续汉祚(汉朝的皇位和国统)而安百姓,早已占了道义之名的优势——袁术于淮南称帝自炫,终至众叛亲离、无人相助,这便是明证。在此大本大源之上,曹司空、荀令君尽得道之所长,表现为‘三重而三不轻’;袁大将军既无尊王平乱、匡汉济世之名义,且又失道之所长,而表现为‘三重而三轻’。两相对照,袁氏如何能与曹氏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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