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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_王晓磊【十部完结】(398)

  “歼灭我看就不必了,他已缺兵少粮穷途末路,根本没有跟我斗的本钱,将其阻挡回去就够了。你不用担心,老夫自有安排。”曹操还不想灭了袁术,留着他还可以继续牵制孙策。而且袁术是僭逆伪帝,除了袁绍没人会给他帮助,只要不北上与袁绍合流,根本不存在什么威胁。曹操把两封书信丢到薛悌怀中,“我正愁师出无名,他们就主动给我个把柄。你把这两封信给荀令君送去,叫他即刻写份表章,这次我要公开披露袁氏兄弟的阴谋,让天下人瞧瞧,这帮四世三公的子弟究竟是什么嘴脸!”

  “诺。”薛悌应了一声,又建议道,“袁氏门生故吏甚多,要不要将朝里与袁氏有关系的人都彻底盘查一遍?”

  “千万不可!若搞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满朝舆论必归咎于我,那太失人心啦……”曹操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只要不出什么乱子,暂且睁一眼闭一眼,有什么账以后再算!”

  薛悌瞪着一对鹰隼般的眼睛,依旧咬住不放:“明公宽仁固然是好,但似袁叙之事恐非一例,即便不能盘查朝中文武,那袁氏一族总得加点儿小心。别忘了,在汝南还有不少袁家的亲戚故旧呢!”

  “这个我早有打算,你不必管了。先把表章之事办好,然后火速回转泰山。听说昌霸很不安分,连臧霸、孙观那帮老朋友的面子都不看了,公然与黄巾余寇徐和来往。可得把他看住了,东边好不容易稳下来,别叫他这个时候给我添乱!”

  薛悌走后,曹操让王必去行辕把刘备、朱灵、路昭三将找来,差派他们领兵阻挡袁术。接着亲自写下一封书信,给屯兵汝南的振威中郎将李通,命令他监视袁氏族人动向。又招妹夫任峻、内弟卞秉,叮嘱粮草运输、军械修缮之事……等把手头的军务有条不紊处理完,还忙中偷闲到后面抱了抱小儿子,估计荀彧已将表章写得差不多了,这才更换朝服准备车马,前往皇宫与之一同面圣。

  有袁绍勾结僭逆、索取传国玉玺的证据,出兵河北就由袁曹恩怨上升到了“大是大非”的问题,足可以要求天子明发诏书讨伐叛逆。曹操来至皇宫穿过仪门,远远就见荀彧手捧表章早准备好了,而少府孔融竟也跟在他身边,念念叨叨不知说些什么。

  “文举兄,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曹操虽腻歪这个饶舌的家伙,但面子上还得客客气气的。

  孔融满脸悲悯之色,低声道:“祢(mí)衡死了……”

  那祢衡天性傲慢,当初击鼓骂曹惹得曹操好不震怒,曹操以边让之事为鉴不担害贤之名,将其绑缚马上遣往荆州,有借刀杀人之意。这会儿曹操得知自己阴谋得逞,心中甚是惬意,却装作一脸无辜道:“哎哟哟!早知如此我真不该把他派到荆州,刘景升也算是当代名士,怎忍诛杀贤良?真真岂有此理!”

  孔融垂头丧气:“不是刘表,是黄祖下的毒手。刚才与韩嵩闲聊,偶然说起的,已经死了俩月了。”

  原来那祢衡刚到襄阳时,刘表甚服其才,待之礼数有加,又常请他撰写诗文。可日子一长,祢衡那桀骜不驯的臭脾气又发作了,对刘表冷嘲热讽颇有诋毁,刘表明着敷衍暗里记恨,也跟曹操一样不愿担害贤之名,又把他遣往江夏太守黄祖处。黄祖武夫出身性子急躁,自然容不得祢衡那等人,幸有黄祖之子章陵太守黄射附庸风雅时常回护。后来孙策欲伐江夏,黄祖也谨慎备战,有一日在艨艟船上大会诸将,祢衡狂性又发公开辱骂黄祖为“死公”。黄祖恚怒至极将其斩杀。黄射怜爱其才厚加棺殓,将祢衡葬于长江之中的鹦鹉洲[1]上,终年二十六岁。

  孔融一一讲来悲痛欲绝,曹操却觉解气,拍着他的肩膀假模假式安慰道:“祢正平素有狂悖之性,今因恶言丧于黄祖之手,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文举兄不要再难过了。”

  孔融拭去眼角的泪花道:“当初祢正平奉明公之命去往荆州,按理说也是朝廷的人,他孤坟立于大江之中,还请朝廷派人将灵柩迎回,运至家乡安葬。”他入宫找荀彧就是为了这件事。

  曹操哪管这么许多,搪塞道:“天下战乱未平,朝廷政事繁多,此又非急务,过一阵子再说吧!”说罢就要上殿。

  孔融忙跨两步拦在曹操身前:“明公怎忍心让祢正平客死他乡?莫忘了‘唯送死者以当大事’的道理啊。”

  曹操见这饶舌佬又把自己缠上了,苦笑道:“文举兄,荒乱之际多少人不能魂归故里?你也在北海抗过黄巾,一场仗下来无数人命丧沙场,能埋上就不错了。莫说旁人,我亲儿子死在淯(yù)水河里,尸首冲到哪儿去了我都不知道!”

  换做旁人听到这番话必定不再坚持了,可孔融偏偏还要争辩:“那不一样!小将军是战死的,祢正平可是奉您的差使去荆州的,您总得负责到底吧?荀爽、何颙的灵柩不也让段煨送过来了吗?为什么只慢待祢衡呢?”

  曹操见他没完没了,扳开揉碎跟他讲理:“祢衡是我派出去的,但最多算我一个掾属,又不是朝廷大员,他能跟荀公、何颙那些人比吗?文举兄节哀,这样的事太多,管得过来吗?”

  “您这是‘爱欲其生,恶欲其死’!”孔融倒先火了,“您跟何颙有旧,又与令君、军师相厚,所以才把他二人运回。祢正平辱骂过您,所以您坐视不理!”这番话把荀彧也给拉进去了,本还想劝两句,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了。

  曹操的脾气也不小,但大事当前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便作揖道:“好好好,就算我‘爱欲其生,恶欲其死’,可您不也这样吗?与您不相干的人死了您几时操心过……别说了,圣上还等着呢。老夫向您告假,行不行啊?”

  哪知孔融一怔,继而冷笑道:“老夫?!‘大夫七十致事,自称曰老夫’,明公强仕之年自称老夫,未免有些过了吧?”

  曹操被他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礼记》有云“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按照这种说法,人到了四十岁才能当官,七十岁才能自称为老夫。但是世事流转,那一套老规矩早行不通了。曹操在军中跟年轻人混惯了,一向就是自称“老夫”。今天不过是随口道出一句,就被孔融逮住不放,气得牙根痒痒,却又拿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没办法。

  孔融再说下去非把曹操的火斗上来,荀彧看不下去了,插嘴道:“文举兄,祢衡乃平原郡人士,即便将其灵柩运回,现今之际岂能送归故乡?”一句话就把孔融问没词了。平原郡地处青州,是袁家的地盘,现在袁绍隔绝朝问道路不通,祢衡的灵柩想运也运不过去。

  曹操见孔融无话可说了,不冷不热道:“令君说得有理,朝廷使者是办不到了,难道文举兄愿意以个人名义自领此事?”孔融与袁谭久战北海,若去了青州肯定没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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