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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_王晓磊【十部完结】(586)

  刚才闹得还挺欢,一听要去江夏防御孙氏,刘琦立刻平静下来:“这行吗?”他别说领兵打仗,活了二十多岁,从未离开过父亲身边,若孙权再次来犯,他哪里应付得了?

  “公子莫非惧怕孙权?”诸葛亮出言相激。

  “我岂会怕他?我是怕……怕……”

  诸葛亮微微一笑:“公子莫怕,您若前往令尊必会派兵辅助,您既有城池又得兵马,便为日后争位添了实力。再有玄德公暗中支持,足以与蒯蔡周旋抗拒,若令尊不幸亡故,他们胆敢废长立幼,公子可与玄德公共同起兵,两路兵马会于襄阳。到时候玄德公再奉您为荆州之主,长幼传承回归正道,岂不是度尽劫波扭转乾坤?”

  刘琦默默思索着,好半天才喃喃道:“有理……有理!一会儿我就向父亲请命。”

  “且慢。”诸葛亮笑盈盈打断,“此事干系重大,公子不宜轻言。以在下之见,何不先对蔡氏夫人进言?”

  “我自去求父亲,岂能对那妇人说?”提到蔡氏,刘琦就气不打一处来。

  “公子所言差矣!令尊卧病不起,州中之事尽归蒯蔡处置,公子若直接去求令尊,蒯蔡必要怀疑其中有诈,如不应允又能奈何?不如去见蔡氏夫人,就对她言讲:‘我无意与弟弟争位,恳请出镇在外,求母亲开条生路。’夫人见公子胆怯,意欲避祸,以为此之一去刘琮没了对手必能顺利继位,定会想方设法促成此事。”

  “妙!妙!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刘琦愁云尽散抚掌大笑。

  诸葛亮语重心长道:“公子过誉。刘琮年幼无知不堪重任,在下身为荆州之吏,自当为荆州择一英明之主。”这倒是扪心无愧之言。

  刘琦想当然认为他所言“英明之主”就是自己,面露得意之色:“我若真能承继父位,成就晋文霸业,先生就是我的子犯、赵衰[2]!”

  “多谢公子……”诸葛亮深深一揖,心里却在盘算——知小谋大,也配自比晋文公?我可不愿做你之子犯、赵衰,我要当的是百里奚,辅佐一位从中渔利,奠定八荒帝业的秦穆公!

  刘表托孤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汉室宗亲,是前汉鲁恭王刘馀之后,汉景帝一脉玄孙。他身长八尺相貌伟岸,成名更是比同龄之人都早,二十出头便已享誉士林,与足可当其长辈的张俭、岑晊等人并居党人“八及”[3]之列,也曾在党锢时期受过磨难。后来黄巾起义党人解禁,他被大将军何进辟为掾属,历任北军中候,天下动乱之际被朝廷任命为荆州刺史。

  荆州本非富庶之地,黄巾起义爆发的时候这里也是重灾区。到讨董卓之时孙坚又擅自诛杀了刺史王叡,豪强苏代、贝羽、张虎等各占一方,黎民百姓不知所从,加之瘟疫流行满目疮痍——刘表接过的就是这副烂摊子。

  当时的统治中心不在襄阳,而是南阳郡鲁阳县,被袁术控制着。刘表一介文人单骑赴任,既无兵马又无僚属,只好跑到宜城县落足,幸而得到蒯氏、蔡氏的支持,这才整备人马,征战袁术,伏杀孙坚,铲除割据,安定了这一地区,在襄阳建立了新治所。这十几年来刘表也算励精图治,不仅使百姓过上安稳日子,而且礼待南下避难之士,倡导文化推行名教。因而襄阳不仅市井繁华,还云集了宋衷、邯郸淳等著名文士,杜夔、邵登等乐律高手,连名医张仲景都在他麾下当长沙太守,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酝酿出岐黄大作《伤寒杂病论》。荆州的文化昌盛甚至超过许都,与纷乱的时局格格不入,这不能不说是乱世中的一个奇迹。

  不过刘表经世济民是把好手,却无征战天下的能力。面对汉末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的国内形势,他的对策是以江夏黄祖防御孙氏,房陵蒯祺防御刘璋,南阳张绣防御曹操;张绣降曹之后又改用刘备,凭这几面“盾牌”把襄阳包裹起来。内政方面则对蔡瑁、蒯越等本土士绅放权,勉强维持脚下一亩三分地的太平。而他本人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招待避难士人,置酒高歌坐镇风雅。

  平心而论,刘表未尝不想有一番作为,但他既乏能力又不敢冒险,加之北方曹操与江东孙氏两大强敌无法平衡,最终错失良机。但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年近七旬的刘表病入膏肓,就连他自己都明白,恐怕熬不到曹操大举南下那一天了。

  他斜倚在病榻上,脸色苍白,瘦骨嶙峋,呆呆望着榻边的屏风,那上面画的是西王母赐孝武帝蟠桃的传说。武帝刘彻雄睿一世,到头来求遍神明不得长寿,依旧免不了生死这一关。圣明之主尚且难逃一死,谁又能躲得过?刘表从中得到一丝宽慰,缓缓转过脸,看着陪坐在榻边的刘备。

  此时此刻,这个满怀壮志的草鞋贩子正为他掖着被角,脸上表情既恭敬又哀婉,似乎很为他的病体忧虑。但这会不会仅仅是表象呢?刘表心里拿不准,提了口气颤颤巍巍道:“老夫疏忽致使黄祖败亡,还劳烦你奔波受累,实在于心有愧。”对于号令一方的割据之主来说,这话甚是谦和,但谦和中又透着言不由衷的疏离。

  刘备愁闷的脸上露出一丝仓皇:“黄祖之死非主公之过,皆属下救援不力。主公不加怪罪已是仁厚,岂可代我等引咎?”

  刘表听到一个满意的回答,但并没有掉以轻心:“我病得真不是时候,听说曹操已平灭蹋顿回到许都,荆州之难恐不远矣。我已命不长久,以玄德之见,日后之事该如何呢?”

  所谓“日后之事该如何”可以有多重理解,既可以理解为应该立哪个儿子为嗣,又可以理解为应该如何抵御曹操,但是不管刘备如何回答,多少会流露一些个人打算,也就不难体察他志向所在了。可是刘备却诚惶诚恐道:“人无百日之好,小病小灾总是有的,只要主公多加调养必能痊愈,何愁以后之事?”

  “但愿如你所言。”刘表一拳打在棉被上,只好就坡下驴,转而又道,“先前你劝我趁曹操远征之际兵袭许都,我没能采纳,现在想来后悔不迭。恐怕以后再没机会插足北方了。”

  “主公无需自责。”刘备口气依旧那么谦卑,“天下分裂日寻干戈,机会多的是,岂会不再来?这次错过下次还有。”

  “你这是安慰我啊。”刘表重重叹了口气,“北方狼烟已息,哪里还有什么可趁之机?若论洞察时局,老夫比你差得远啊……咳咳!”话未说完咳嗽不止,上气不接下气。刘备见状赶紧为他摩挲着胸脯:“主公保重身体。”

  伊籍一直在旁边垂手侍立,心里急若滚油,暗暗埋怨刘表——都什么时候了,不敞开窗户说亮话,还有工夫玩心眼?见外面走进一个端汤药的仆从,忙抢过碗来塞到刘备手里,朝他使了个眼色。

  刘备会意,亲自为刘表喂药。汤药还有点儿烫,他舀起一匙先自己尝了尝,又轻轻吹了吹,感觉不凉不热才小心翼翼送到刘表唇边,一边嘱咐着:“慢点儿喝,别着急。”一边用衣袖拭去顺着嘴角流下的药渍——恐怕连刘琦、刘琮伺候老爹都没这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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