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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子不语_[清]袁枚【完结】(18)

  亦能造寄话筒。筒间寸许,有闸隔之,内有机闭气,人向筒语毕则闸之。闸有次第,若乱开,则不成句矣。据程云,此法可贮百日,过百日则机微气散。

  惜早夭,父母以其用心过甚呕血死,故其所得诸书悉焚去,勿留以祸弟也。

  水虎

  《尔雅》:虎,有角曰?,能行水中。而不知水中实有虎也。康熙中,朱鹿田先生曾见松江提督养一虎在池中,以铁栅围之,名曰水虎。饲以鱼虾,不食生肉。《象山志》:里民渔于海,网得一雄虎,在网中犹活,出水即死。剖之,腹中有三小虎。此盖鲨鱼感气而化也,未登陆即为网获。

  绿郎红娘

  《广语》:广州女子年及笄,多有犯绿郎以死者;男子未娶,多有犯红娘以死者。谚云:“女忌绿郎,男忌红娘。”红娘亦曰“过夭”,绿郎亦曰“附马”,有犯者须斋醮祷祀驱之。倘男犯绿郎,女犯红娘,其病不救,盖亦妖鬼,犹金华之猫魈。

  文人夜有光

  爱堂先生言:闻有老学究夜行,忽遇其亡友,学究素正直,亦不怖畏,问:“君何往?”曰:“吾为冥吏,至南村有所勾摄。”适同路耳,因并行。

  至一破屋,鬼曰:“此文士庐也,不可往。”问:“何以知之?”曰:“凡人白昼营营,性灵泪没,惟睡时一念不生,元神朗澈,胸中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窍而出。其光缥缈缤纷,烂如锦绣。学如郑、孔,文如屈、宋、班、马者,上烛霄汉,与星月争耀;次者数丈,次者数尺,以渐而差,极下者亦荧荧如一灯,照映户牖。人不能见,惟鬼神见之。此室上光芒高七八尺,以是知为文士。”

  学究问:“我读书一生,睡中光芒当几许?”鬼聂嚅良久曰:“昨过君塾,君方昼寝,见君胸中高头讲章一部,墨卷五六百篇,经文七八十篇,策略三四十篇,字字化为黑烟,笼罩屋上,诸生诵读之声,如在浓云密雾中,实未见光芒,不敢妄语。”学究怒叱之,鬼大笑而去。

  狐仙正论

  献县令明晟,应山人,尝欲申雪一冤狱,而虑上官不允,疑惑未决。门役有王半仙者,与一狐友,言小休咎多有验,遣往问之。狐正色曰:“明公为民父母,但当论其冤不冤,不当问其允不允,独不记制府李公之言乎?”门役返报,明为惧然。

  因言制府李公卫未达时,尝同一道士渡江。适有与舟子争诟者,道士太息曰:“命在须臾,尚较计数文钱耶?”俄其人为帆脚所扫堕江死,李公心异之。

  中流风作,舟欲覆,道士禹步诵咒,风止得济。李公再拜,谢更生,道士曰:“适堕江者,命也,吾不能救;公贵人也,遇厄得济,亦命也,吾不能不救,何谢焉。”李公又拜曰:“领师此训,吾终身安命矣。”道士曰:“是不尽然。一身之穷达,当安命;不安命则奔竞排轧,无所不至。李林甫、秦桧即不倾陷善类,亦作宰相,彼自增罪案耳。至国计生民之利害,则不可言命。天地之生才,朝廷之设官,所以补救气数也。身握事权,束手而委命,天地何必生此才,朝廷何必设此官乎?晨门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诸葛武侯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圣贤立命之学,公其识之。”李公谨受教,拜问姓名,道士曰:“言之恐公骇。”下舟,行数十步,翳然灭迹。

  外国

  外国之异,传闻最多。高丽有狗站,以四狗挽车。无启国人死心存,埋之地中,百年又复为人。土哈国昼长夜短,日没顷刻即出。沙弼国日入时声如雷,国中必鸣金鼓以乱之,否则小儿惊死。大耳国耳长七尺,阔四尺,人卧,以一耳为褥,一耳为被。宁台外人,至冬必蛰,如蛇虫状,不饮不食,不语不言,逢春则蠕蠕而动,饮食来往如初。又某国民百年一蛰。雷州民吃熟肉,咒之变生肉,再咒变猪羊,仍还原形,再咒之仍为熟肉矣。其咒曰:“东山王母桃,西方王母桃。”只十字而已,殊不可解。大秦国去长安四万里,羊生土中,脐连于地,割之必死。须击鼓以震之,则脐绝而羊逐水草。此说见《新唐书》,近今果有谷种羊之皮,可见古人非欺我也。

  作势渡水

  张灏游真州竹林寺,寺隔小河二丈,僧驾板桥来往。张到时日暮,桥已撤矣,张奋身踏水而渡。至僧庵,但湿半鞋,僧大惊,以为仙。张笑曰:“我非仙也。少时曾有师授法,用厚砖高尺余横排于地,铺三丈许,跃上飞走,砖不倾倒,再换薄砖试之。往来而砖不动摇,则用朽烂布绢,布绢受足不穿,再换豆腐,最后用绵纸竹纸。能踏竹纸不破,便可踏水矣。但起步须在二十步之外,一鼓作气,即作虎势腾空如飞。鞋头着水,不过五六寸,即上岸矣。若到水边才鼓气,便不能起势,然极其量,亦不过二丈而止。”

  余按王莽用兵,募能飞者。有人应召,缚鸟羽为翅,飞数十步乃坠,莽知不可用。即此类也。

  唐公判狱

  保定制府唐公执玉尝勘一杀人案,狱具矣。一夜,秉烛独坐,忽微闻泣声,似渐近窗户。命小婢出视,激然而仆。公自启帘,则一鬼浴血跪阶下,厉声叱之。稽颡曰:“杀我者某,县官乃误坐某,仇不雪,目不瞑也。”公曰:“知之矣。”鬼乃去。翌日自提讯,众供死者衣履与所见合,信益坚,竟如鬼言,改坐某。问官申辩百端,终以为南山可移,此案不动。其幕友疑有他故,叩公,始具言始末,亦无如之何。

  一夕,幕友见曰:“鬼从何来?”曰:“自至阶下。”“鬼从何去?”曰:“歘然越墙去。”幕友曰:“凡鬼有形而无质,去当奄然而隐,不当越墙。”因即越墙处寻视,虽瓷瓦不裂,而新雨之后,数重屋上皆隐隐有泥迹,直至外垣而下。指以示公曰:“此必囚贿捷盗所为也。”公沉思恍然,仍从原谳,讳其事,亦不复深求。

  郭六

  郭六者,淮镇农家妇也,不知其夫姓氏。雍正甲辰、乙巳间,岁大饥,其夫度不得活,出而乞食于四方。濒行,对之稽颡曰:“父母皆老病,吾以累汝矣。”

  妇故有姿,里少年瞰其乏食,以金钱挑之,皆不应,惟以女工养翁姑。既而必不能赡,则集邻里叩首曰:“夫以父母托我,今力竭矣,不别作计,当俱死。邻里能助我则助我,不能助我则我且卖花,毋笑我。”里语以妇女倚门为卖花。邻里聂嚅俱散去,乃恸哭白翁姑,公然与诸荡子游。阴蓄夜合之资,又置一女子,防闲甚严,不使外人睹其面。或曰是将邀重价,亦不辨也。

  越三载余,其夫归,寒温甫毕,即与见翁姑,曰:“父母都在,今还汝。”又引所置女见其夫曰:“我身已污,不能忍耻伴君,故为汝娶一妇,今亦付汝。”夫骇愕未然,则曰:“且为汝办餐。”已往厨下自刭矣。

  县令来验,目炯炯不瞑。县令判葬于祖茔,而不祔夫墓,曰:“不祔墓,宜绝于夫也;葬于祖茔,明其未绝于翁姑也。”目仍不瞑。其翁姑哀号曰:“是本贞妇,以我二人,故至此也。我儿身为男子,不能养我二人而委一少妇,途人知其心矣!是谁之过而绝之耶?此我家事,官不必与闻也。”语讫而目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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