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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岁月_李西闽【完结】(47)

  小狗躲过了那颗石子,他说:“这围墙又不是你家的。”

  老木说:“是学校的。”

  小狗说:“学校是公家的,关你屁事!”

  老木又捡起了一颗石子,朝小狗扔了过去。

  小狗又躲过了那颗石子,小狗说:“你在扔我就发火了。”

  老木说:“你发火了又怎么样?”

  小狗说:“我发火了就把你的胡子全给拔光。”

  老木说:“你敢!”

  小狗说:“我有什么不敢。”

  老木说:“学校有规定,不准爬墙头。”

  小狗说:“我又不是学生。”

  老木说:“更不许你们校外的人爬了。”

  小狗说:“关你屁事。”

  老木说:“你最好下去,不然——”

  小狗说:“不然又能怎么样?”

  老木说:“我叫人抓你。”

  小狗冷笑一声:“我反革命都当过,我怕什么?”

  老木说:“那算我求你了,行么,你下去吧,不然校长看见了,他会骂我的。”

  小狗说:“你早这样说多好。”

  老木说:“那我现在说了,你该走了吧。”

  小狗说:“太迟了,况且,你用石子扔过我两下,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老木说:“你再不走,我就去叫校长来了。”

  小狗说:“公社书记来了,我都不怕。”

  老木气得跺脚。

  这时,刘金高老师过来了,他对着围墙上的小狗。他说:“银旺,你干吗在墙头上坐着呀?”

  小狗一见到刘金高,他就翻过围墙那边去了。刘金高摇了摇头:“唉,这孩子的心还在学校里哪,都怪我!我毁了一个孩子呀,当初,我要把那标语擦掉,那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黄春秀心里很不好受,敢情小狗还真是留恋校园生活。

  黄春秀过了几天发现樟树镇中学的围墙上都铺上了好多尖尖的锋利的玻璃碎片,那些玻璃碎片在冬日的阳光上闪闪发光。她再也没有见到小狗坐在围墙上朝学校的操场上张望了。她心里难过了好几天。

  不知杨小云难过了没有。

  10

  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

  可以想象大狗在寒风中奔跑的样子。整个冬天,大狗穿着单薄的寒衣在奔跑着,他从家里跑到学校,从学校奔跑回家里,在课间休息时在操场上奔跑,奔跑使他有了热量,奔跑是他在这个冬天里抵御寒冷的有力武器。樟树镇中学的大部分同学都和大狗差不多家境贫寒,他们从大狗的奔跑中发现了这个产生温暖的奥秘,于是,他们跑到了一块,他们热气腾腾地奔跑的时候,产生了快乐和欢笑。

  在最苦难的日子里,快乐也是存在的。快乐是天地间的美丽的精灵,它会在你行走的任何一条路上出现。

  忧伤和快乐一样,也会在你行走的任何一条路上出现,忧伤和快乐交织在一起,在成长的途中总是若隐若现。

  这不,刘捍东又碰到忧伤的事情了。

  刘捍东这几天少言寡语的,闷闷不乐的样子。蒲卫红对大狗说:“大狗,你看刘捍东,好象有什么不对劲。”大狗说:“是呀,他不知是怎么啦。”刘捍东神不守舍的,上课时思想老是开小差,胡思乱想的。刘金高老师让他起来朗诵课文,他也老读错。平常,他的普通话准,而且读得也是很流利的。他究竟是怎么啦。

  有人看见刘捍东老去樟树镇中心小学找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女孩。他和瘦不拉几的小女孩老在校门外说话。说完话后,他就把一小包东西塞给瘦不拉几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眼泪汪汪的,刘捍东也眼泪汪汪的。

  在学校里,说刘捍东什么都行,但不能提他母亲。你要提他母亲,他就急眼了:“说什么呀,说什么呀,我妈早死了。”其实,刘捍东的母亲并没有死,她在刘捍东的父亲死了之后嫁给离樟树镇5公里枫村的一个裁缝了。刚开始,刘捍东作为一个小拖油瓶,也是跟过去了的。那个裁缝是个瘸子,脾气很大。这让人很奇怪的是,困难时期的很多人脾气都很大,脾气大的裁缝经常用量布的尺子打刘捍东,刘捍东跑到敬老院里对那帮老爷爷老奶奶们哭诉,后来,就由宋爷爷出面,把刘捍东当作孤儿落户了敬老院。他并不是不想母亲,母亲也并不是不想他,母亲会隔一段时间就去敬老院看他一次。敬老院的宋爷爷就会把她留下来吃一顿饭。吃饭时,刘捍东的母亲总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是我不要小东,全是那天杀的瘸子,害得我们骨肉分离。”宋爷爷就不说话,刘捍东也不说话,因为那一把鼻涕一把泪中,好象有点演戏的成分。

  第22章 洪水(5)

  刘捍东常去小学校里看望的那个小女孩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做蔡水莲。刘捍东从蔡水莲口中得知,他母亲病了,病得不轻。蔡水莲说,母亲希望能够见他一面。刘捍东问蔡水莲:“妈不会死吧。”死亡这个词在乡村,特别是在那个年代的客家乡村并不是什么让人特别恐怖的事情,乡村里隔三差五的有人死去,吃药死的,上吊死的,生老病死的,被人谋杀的,不慎死的……反正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但换在自己亲人的身上,那就不正常了。

  所以,刘捍东就问他妹妹蔡水莲:“妈不会死吧。”

  蔡水莲眼泪汪汪的:“我不知道。”

  刘捍东塞给蔡水莲的是冰糖。那年头冰糖是很金贵的东西,给病人送礼,要是送一包冰糖那是很重的礼了。刘捍东那几天,每天都去问蔡水莲关于母亲的情况。

  刘捍东从蔡水莲口中得知,母亲的病一天一天重了起来。他问蔡水莲:“你爹为什么不陪妈去住院?”蔡水莲说:“爹说他没钱,他说能每天给妈熬中药喝就不错了。”刘捍东说:“他放屁,他怎么会没钱,他的钱是不是要带到棺材里去花啊!”蔡水莲说:“我不知道。”末了,蔡水莲对刘捍东说:“哥,你抽个时间去看妈一眼吧,算我求你了!”刘捍东看小妹凄楚的样子,他也眼泪汪汪的了,他答应了小妹蔡水莲,抽时间去看看母亲。

  他闷闷不乐的原因是怕自己去看母亲时和那个乡村裁缝打起来。他怕打不过那乡间裁缝,他想让大狗、蒲卫红陪他一起去,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

  大狗是个细心的人,他知道刘捍东有心事,而且他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他那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大狗不安。

  他把刘捍东叫到一棵大桉树后面。

  樟树镇的樟树特别少,可桉树到处都是。

  大狗问刘捍东:“捍东,你有什么心事?”

  刘捍东说:“没有呀。”

  大狗说:“你别骗人了,你那双眼睛告诉我了,你有心事的,说吧,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好对别人说的。”

  刘捍东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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