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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汉朝_月望东山【7部完结】(299)

  但是,他酒宴一散场时,张贺那下属肠子都悔青了。

  许广汉谢宴回家,把定亲这事告诉夫人。没想到,夫人一听,急得一蹦老高。她撕破喉咙对着许广汉,狠狠地吼了一句:“我坚决不答应这门婚事。”

  夫人的嗓门,把许广汉的酒意喊醒了。他想想,突然明白了,才知中了领导的圈套。孤儿刘病已,一无亲,二无靠,中央只保证他的温饱,连个零花钱都没有。如此落魄,何来前途?没有前途,又何来无量?

  都是喝酒惹的祸啊。看着自家夫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许广汉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可是,事情都说好了。这怎么办?

  的确很难办。如果履行承诺,等于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如果不履行承诺,等于把自己往刀尖上逼。得罪了领导,以后还能有敬酒喝吗?恐怕不喝罚酒,也得要穿小鞋了。

  最后,许广汉只好忍痛割爱,把女儿嫁给刘病已。

  于是,张贺择日,亲手操办。张贺出钱,刘病已出人,许广汉赔了钱又折了女儿,总算把这出戏唱完了。

  从此,刘病已吃穿住行,有了新依靠。于是乎,刘病已也像别的公子哥一样,经常外出拜师,学习诗书礼乐;周游天下,结识朋友,斗鸡走狗,亦无所不玩。

  那是一段平凡而闲散的生活。然而,在刘病已看来,那是一段同样刻骨铭心的经历。外出求学,打开他更广阔的知识视野;周游天下,增长见识,扩大胸怀。更重要的还有,他经常登高远望祖先的陵墓,青春的血液里,莫名地涌动着豪迈激情的和追求远大前程的冲动。

  或许刘病已一直就相信,活着,他注定是为传奇而生的。

  果然,后来刘弗陵崩,霍光迎刘贺;刘贺在长安渡过了辉煌而又糜烂的二十七日后,被霍光赶出长安。于是,传奇降临在了刘病已身上。

  首先推荐刘病已成皇帝首要人选的,不是别人,而是刘病已的救命恩人丙吉。

  当时,霍光和张安世等人整天开会,讨论皇帝人选,却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于是乎,丙吉趁此机会,给霍光上书,强烈推荐刘病已当皇帝。

  丙吉的推荐书不长,概括起来有两条:刘病已是皇族后裔,跟先帝刘彻血缘关系较近。这是其一。刘病已年纪十八,精通儒学,才干突出,善良温和,非刘贺之流。这是其二。

  我想,丙吉还应该加上一条:刘病已人单势薄,让这小青年当皇帝,容易拿捏。然而,丙吉知道,此条不说,霍光应该心知肚明。

  丙吉的意见,霍光看了,也心动了。这时,另外一个人上书,更加坚定了霍光选刘病已当皇帝的信心。

  第二个主动推荐刘病已的人,是杜延年。请注意,是太仆杜延年,不是大司农田延年。杜延年上书,说刘病已美名在外,建议霍光认真考虑一下丙吉的意见方案。

  搞阴谋,耍手段,大司农田延年是比较靠谱的;说实话,办实事,太仆杜延年是相当可靠的。于是,霍光看完杜延年奏书后,立即召张安世来商议。

  最后,俩人一致敲定:汉朝皇帝,非刘病已莫属了。

  接下来,就是走程序。首先,霍光召集部长级以上高官会议,讨论皇帝人选;接着,以丞相杨敞为首的高官,一致提名刘病已;又接着,会议全票通过杨敞提案。

  霍光选定时日,派皇族事务部长(宗正)教刘病已沐浴。想当皇帝,首先沐浴。古人洗澡是一件大事,皇帝沐浴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不久,太仆杜延年派车,把刘病已迎到宗正府。

  七月二十五日。刘病已到未央宫,朝见上官太后。上官太后封刘病已当阳武侯。接着,霍光率文武百官上宝殿,献上皇帝玉玺,刘病已正式登基。

  六月二十八日,刘贺被叫下课,离开长安,他只当了二十七日的皇帝。时隔二十七日,刘病已登台。时间,并非只是一个无味的数据,透过那苍白的数据,我仿佛看到了历史的反讽。

  然而,刘病已的路有多长,舞台有多大?没有人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时间。

  【三、霍光之痒】

  公元前73年,春天。刘病已召开庆功会,对辅佐皇帝登基的功臣,进行颁奖。大将军霍光居首功,增加封邑一万七千户,加上以前的三千户,总共是两万户封邑。车骑将军张安世居次功,亦被增赐封邑。

  那次庆功会,被增赐封邑的有十人,封侯的有五个。唯独缺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是汉朝历史上难得一见的胆小鬼丞相杨敞。

  表彰名单上没有杨敞的名字,不是因为他工作不到位,也不是杨敞谦虚不想拿奖,而是人家想给,他也领不了啦。理由很简单,刘病已登基十天后,杨敞就逝世了。

  那时,霍光还有很多事没办完,多么需要杨敞的配合啊,他竟然一走了之,让人多么郁闷。不过想想,杨敞也够意思的。他被动或主动地替霍光粉饰多少墙壁,当了多少回粉刷工,却把奖状和功勋留给别人了,多好的同志啊。

  汉朝中央召开的不仅是庆功会,也是接班会。大会上,霍光高姿态登场,主动还政给皇帝。但是,刘病已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以无比低下的姿态,辞让不接大权。然后,他当众宣布:以后凡是国家大事,必须先经过霍光裁夺,然后才呈报皇帝。

  你看看,多乖的孩子啊。如果刘贺有刘病已这么乖,怎么会没有糖吃呢?

  以前,刘贺当皇帝时,搞过两个凡是思想,即凡是他的人,都得升官;凡是霍光的人,都要顶牛,不理睬。

  事隔多日,刘病已也搞了两个凡是思想,即凡是霍光大将军说的话,都要听;凡是霍大将军的亲戚,都要升官。

  于是乎,历史再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光荣盛景。霍光儿子霍禹,霍光侄孙霍云,都当了中郎将;霍光另一侄孙霍山,担任奉车都尉,侍中;霍光两位女婿,分别担任未央宫卫尉和长乐宫卫尉。

  除此之外,霍家还有诸多阿猫阿狗类的,也纷纷调入中央当官。汉朝中央的霍家势力,如日中天,达到巅峰。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升官发财去吧。对于霍氏家族的崛起,刘病已无怨无悔,准备将装孙子进行到底。

  事实上,这只是假象。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物盛则衰。这个朴素的辩证法,已成为自然及人类历史的铁律。所以,古今多少聪明人,要想不亏、不溢、不衰,就只能克制自我,做到不盈、不满、不盛。

  不盈,就不会亏;不满,就不会溢;不盛,就不会衰。这个道理,霍光不知道吗?

  我认为,他是知道的。但是,霍光及霍氏家族想克制自我,做到不盈、不亏、不衰,那是胡扯的。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政治这条道路上,霍光被卷入汉朝权力中心,他想再拔身出来,三个字:难、难、难。

  在这里,就要涉及另外一个人生哲学命题:人类个体最大的敌人,不是别的,而是自己。举目汉朝,天下唯霍家马首是瞻。霍光没有外部敌人了,想炸他的地雷,正深埋在他的集团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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