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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锻炼了我:朴槿惠自传_[韩]朴槿惠【完结】(20)

  父亲的表情非常安详,仿佛睡在一个非常舒服的梦里一样,非常平静。我抓紧父亲已经失去温度的手,这是此生父女之间最后一次的告别。父亲还有太多话没对我说,多希望自己能像个孩子一样哭闹,叫他不要丢下我们离开。

  当我恢复意识时,看到号啕大哭的弟弟,他怕哭声太大,用手捂着嘴巴。我看着他,心里仿佛撕裂般地疼痛。槿令的眼里也不停地流下眼泪,外表看起来坚强又活泼的她,其实是一个心思非常细腻的孩子。于是我静静地拥抱了我的弟弟妹妹,就像母亲过世的时候,父亲紧紧抱住我们一样,我用力地紧抱住我的家人。

  突然想起中秋节前夕,父亲到母亲墓园扫墓回来的时候对我说的话。他说“我也好想去,过不久我也会去的”。或许当时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想到这里我的心更加剧痛。

  父亲走过的最后一程。

  灵堂设置在青瓦台的接见室里,丧礼以九日丧的习俗举行。我们为一般民众另外准备了焚香所,从丧礼当天开始就不断涌入哀悼人潮。前来奔丧的人龙超过景福宫的围墙,甚至看不到尽头,青瓦台内则不分老少全哭成了一团。

  白天我会先隐藏心中的伤痛迎接前来吊丧的客人,但到了晚上痛苦就开始袭来。好几天我根本阖不上眼睛,仿佛胸口被敲了一根钉子一样,痛到无法入睡。这感觉让我觉得不像现实,而是在梦中被噩梦追赶一般。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的手脚像是要被折断一样剧烈疼痛,撩起丧服才发现手臂像是被棍子打过一般到处都是紫色的瘀青,而且不只一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拔过火罐一样,大大的瘀青从肩膀到脚底都是。担心我的槿令到房间来看我之后,急忙跳起来要我赶快去医院,但当时那个情形不方便这么做,所以我决定去青瓦台内的医务室。

  “突然受到太大冲击和精神上的痛苦时,偶尔会出现像这样血液凝聚在一处的症状。”

  医生从医学角度来作说明,但是我完全听不进去。反正只要能确定这个病不会让我死就行了,我告诉医生说我明白了。转身要走出医务室的时候,听到医生用紧急的口吻对我说:“您一定要休息啊,必须好好静养才行,不然要不了多久就会昏过去的。”

  我再次回到焚香所。在前往焚香所的路上,一位太太跪在我面前大声痛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啊……老天爷实在太无情了……”

  我把那位太太扶了起来。也许是哭了一整天,她的脸肿肿的,整个人看上去精疲力竭。我请旁人把这位太太送到医务室,然后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似乎快要昏倒的背影。很多人像她一样为父亲的去世感到难过,前来灵堂的都是真心哀悼的吊唁者,对我来说也都是需要感谢的人。办完了九日丧,人民的哀悼队伍依旧没有中断,青瓦台前面摆着满满的菊花。

  我洗着沾有父亲鲜血的领带和衬衫,根本无法忍住心中涌出的悲痛与泪水。秘书室长交给我父亲的衣物时,上头沾满了鲜血。因为要急救开刀,还有被撕开过的痕迹,看着这样的衣服,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想起几年前清洗着沾有母亲鲜血的韩服时的情景,我就这样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不只是一位,父母亲两位都中弹过世——我痛恨这惨酷的现实。洗着沾有父亲血迹的衣服,那晚我流了一般人恐怕要哭上一年的泪水。当时我正在度过比死还要痛苦的岁月。

  离开青瓦台

  九日丧之后,我就离开了青瓦台。

  五年前,母亲突然离开我们之前还常说着“我们要再回到新堂洞”。最后弟弟妹妹和我在没有父母亲陪伴的情形下,三个人被迫在新堂洞展开新的人生,当下我必须填补父母亲的空缺,担任这个家庭的一家之长。

  看着新堂洞寂静的家,仿佛是被丢在深山中一样孤单无助。回到新堂洞以后,一直到父亲的百日祭为止,每天都有数百名的吊唁者前来,包括和父亲维持着良好关系的国外贵宾以及一般吊唁者,人数多到根本无法统计。

  不知道是谁将客厅里的电视打了开来,电视上正播放着搞笑节目,我也很自然地往电视的方向看过去,却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每一顿饭也吃得很痛苦,每颗米粒就像沙子一样难以吞咽。

  也许是难以接受父亲离开的事实,弟弟妹妹们也开始渐渐不爱说话了。

  父亲画的故乡,细腻的手法呈现得淋漓尽致,是我非常珍惜的一幅画。

  新堂洞家每天都会收到几百封的慰问信,我拿起了其中一封,是产业附设学校夜间部女学生写的。

  “……听到朴总统过世的消息后,我和班上同学都哭了好久。因为是姐姐的父亲,同时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父亲啊。请不要失去勇气,要加油!”

  李舜臣将军的第十四代孙当时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他们夫妻带着亲手酿的酒来到新堂洞,说那是我父亲生前最爱喝的酒。

  “我们欠朴总统很多人情啊。”夫人看到我憔悴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怜悯与哀伤。她牵着我的手,让我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我说:“只要是我们国家的人,谁不知道李舜臣将军的崇高呢。”夫人回答:“不是这样的。就像珍珠要是埋在泥土里就会失去它的光彩一样,是朴总统让我们国人知道了历史的真相,只有真正爱国的人才会明白为国家牺牲的祖先是抱着何等的忠诚。”

  父亲终究没有白白死去,因为太多人记得他活着时坚持信念要做的那些事情。哀悼的人潮不只是在国内,在国外也一样。海外劳工对父亲的悼念更是特别。听说一接到父亲离世的消息,沙特阿拉伯吉达市哀悼用的花和香全部都被买光。派遣到当地的劳动者们,在父亲遗体告别式当天,布置了和韩国当地一样庄严的告别式会场来哀悼父亲,而且因为没有适当的香炉,他们还利用氧炔焊和铜扳手工制作了一款香炉。

  父亲之前还寄了泡菜罐头给当地的劳工,可是因为用海运寄出,父亲离世后才抵达。收到包裹的那些劳工们在当地大哭,整个工地陷入一片哀伤的情绪。身为女儿的我,对他们的真诚只能低头表达感谢。

  收到从日本寄来的哀悼包裹的时候,新堂洞邮局员工们还在包裹的外面写上“最近过得好吗?好想念您”“我们会陪伴在您身边,加油!”“要多保重身体”等慰问语。

  转身离去的人

  我们离开青瓦台后,在政治圈内不断出现出卖父亲的言论。我们三姐弟连父母亲的祭日也不敢举行任何公开仪式。结果整整六年时间,我们都没有公开举行过父亲的追悼仪式,只和弟弟妹妹在家里一起默默地祭拜他。

  当时连最亲近父亲的人都对我们变得冷漠,这对我来说是相当大的打击。众多不实的消息不断刊登在报纸和杂志版面上,就连表明自己姓名的人说的也大多是谎言,匿名人士说出的不负责任的诽谤则更是多到数不清;况且他们说的事情当中有些我就在现场,连这样也能被夸大扭曲,仿佛真事一样到处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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