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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垮的硬汉—海明威评传_邢兆良【完结】(22)

  和骷髅,它很可能是两个从从容容骑着自行车的警察或者是一只鸟儿。或者 是象鬣狗一样有一只大鼻子。” 就在哈里垂危之际,忽然一切又正常了。第二天营救的飞机载着他向西 飞去,“他看到,像整个世界那样宽广无垠,在阳光中显得那么高耸、宏大, 而且白得令人不可置信,那是乞力马扎罗山的方形的山巅。” 也就在这个时刻,鬣狗发出奇怪的叫声,将海伦吵醒。海伦喊着睡着了 的哈里,但他没有回答,再也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这篇小说篇幅长,容量大,有人称它是 “浓缩的长篇小说”。它的结构 极为特别:讲一个人临死想象他逃了出去,想得那么真实,读者都信以为真, 以为他逃了出去。故事以死到临头的局面开场,然后倒叙这局面怎么来的, 然后笔锋一转,写幻想中的逃走,而结论是客观地报道已经死了。 作家哈里因一次偶然的小事故,把腿擦伤了,不料伤口日益恶化,生命 垂危。但他并不盼望营救的飞机,看见飞鸟和鬣狗这些不祥之物,他也不十 分害怕。他宁愿喝酒,以减轻对自己肉体死亡过程的厌倦感。他这样做并非 视死如归,而是意识到如果灵魂先期毁灭,肉体的死亡就毫无意义了。 哈里在临终前想得最多的是写作和爱情,他发现在这两方面他早就不钟 情了。在回首往事中,哈里感到自己的失职和堕落,“他目睹过世界的变化; 不仅是那些事件而已;尽管他也曾目睹过许多事件,观察过人们,但是他目 睹过更微妙的变化,而且记得人们在不同的时刻又是怎样表现的。他自己就 曾经置身于这种变化之中,他观察过这种变化,写这种变化,正是他的责任, 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写了。”死到临头,他才知道一再延宕,迟迟没有动笔 的缘故。 “他虽然有才能,但是因为弃而不用,因为出卖了自己,也出卖了 自己所信仰的一切,因为酗酒过度而磨钝了敏锐的感觉,因为懒散,因为怠 惰,因为势利,因为傲慢与偏见,因为其它种种缘故,他毁灭了自己的才能。” 在爱情上,他靠谎言为生,海伦为自己建立起一个新生活时, “而他则出售 他旧生活的残余”。 哈里这次到非洲来,就是想重新进行训练,把心灵上的脂肪去掉。但为 时已晚,他不可能再写了。就在死亡降临的一刹那,他灵魂出窍,飞向乞力 马扎罗的雪峰,与雪山共存。 哈里的幻觉,是海明威最深情的一笔。海明威曾经解释过,小说中行将 就死的作家具有他的影子。任何了解海明威生平的人也能看出来,小说中很 多描写都是海明威过去生活的再现。小说虽然是虚构的,但它忠实地记录了 海明威作为艺术家的良心和品德。 《弗朗西斯·麦康勃短促的快乐生活》和 《乞力马扎罗的雪》是美国现 代文学史上脍灸人口的两个短篇小说,也是海明威的得意之作,他曾经在信 中指出:“如果你写了一篇又强烈又含蓄的短篇小说,人家读了就象读了一 部长篇小说似的,那个短篇就能经久。一件真正的艺术品是经久不衰的。”

  冰山原则 海明威不仅严于律己,保持着艺术家应有的品德,而且他在创作手法上 勇于创新,不断进取,创造了一种极有个性的散文风格。英国小说家赫·欧·贝 茨曾经指出,海明威的小说引起了一场 “文学革命”。因为“海明威是个拿 着一把板斧的人”, “他斩伐了整座森林的冗言赘词,他还原了基本枝干的 清爽面目。他删去了解释、探讨,甚至于议论;砍掉了一切花花绿绿的比喻; 清除了古老神圣、毫无生气的文章俗套;直到最后,通过疏疏落落、经受了 锤炼的文字,眼前才豁然开朗,能有所见。”从历史上看, “这以前,在好 几代人的岁月中——几乎可以说有一百年或者一百多年之久书面英语有增无 已地变得日益浮华、罗唆,只适用于一国一地,偏狭得叫人难受;它继续演 进的趋势是要探讨和解释什么东西,而不是表现和描绘一个对象。它满载着 一大堆不起作用的字,现在终于到了把这堆文字割爱的时候了。” 在创作中,海明威力图使“眼睛和对象之间、对象和读者之间直接相通, 产生光鲜如画的感受”: 一个戴钢丝边眼镜的老人坐在路旁,衣服上尽是尘土。河边搭 着一座浮桥,大车、卡车、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在涌过桥去。骡车 从桥边蹒跚地爬上陡坡,一些士兵帮着推动轮辐。卡车嘎嘎地驶上 斜坡就开远了,把一切抛在后面,而农夫们还在齐到脚踝的尘中踯 躅着。但那个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太累,走不动了。 这是短篇小说 《桥边的老人》的开头部分,看上去这些画面跟原来生活 中一样自然,没有任何矫饰和比喻。这也不是一般的场景描写,而是作者别 具匠心的安排。小说的背景是西班牙内战,作者将战争带给人民的苦难都浓 缩进桥边这个小画面上,有一种以小见大的效果。海明威没有写老人的心情, 但读者已经感受到老人的凄凉和绝望了。可见,这不只是一种表现形式,更 重要的是形象的内涵。海明威采用简约含蓄的笔墨,为的是追求深远的效果。 这种情况在海明威的小说中随处可见: 陡直的沙土路穿过树林从山上向下通到港湾。从史密斯家的后 门朝外望出去,视线可以穿过那一片直伸到湖滨的树林,还可以看 过港湾那边去。春、夏季里景色美极了,港湾蓝里透亮,从查理伏 克斯和密执安湖有风吹来时湖上常泛起波浪的白帽来。从史密斯家 的后门,莉芝看得到矿砂船由湖里开出来,驶向博伊恩城。她看着 这些船的时候,它们象是根本不动似地,可要是她进屋去擦干几只 盆子然后再出来的时候,它们就已经老远,看不到了。 这是短篇小说 《在密执安北部》的一段,即便是没有读过这篇小说的人, 读完上面一段后,也会感受莉芝一定是位很单纯的少女,而且她心里还憧憬 着美好的未来。海明威历来都很注重场景的描写,他能够把场景描写成积极、 主动的有机体,真正做到了情景交融。 海明威的简洁文风,还不只是表现在写景上。在对话方面,海明威采用 经过提炼的美国口语,朴实贴切,富有生气。在他的小说中看不见过去众多

  小说中的文字填料: “他带着明显表示的愤怒又重复了一遍”;“她鼓起勇 气,用忧郁的音调说”; “他犹豫不决地宣称”;“他声音惊恐、结结巴巴 地讲”; “他低声笑着插了句嘴”,如此等等。 “它们看上去像一群白象”,她说。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头象,”男人把啤酒一饮而尽。 “你是不会见过。” “我也许见到过的,”男人说。“光凭你说我不会 见过,并不说明什么问题。” 始娘看着珠帘子。 “他们在上面画了东西,”她 说。 “那上面写的什么?” “Anis del Toro。是一种饮料。” “咱们能尝尝吗?” 短篇小说 《白象似的群山》通篇几乎由对话构成。故事说的是一个男人 带一位姑娘到马德里去让她做堕胎手术。但全篇没有正面提起此事,没有介 绍这件事情的来去脉,没有讲姑娘的恐惧和辛酸,其实也没有讲任何别的 感受。这对男女在路边的车站等待开往马德里的快车;天气很热,他俩喝啤 酒、说话。读者只能从对话中揣摩整个故事,体会他们各自的心情。对于姑 娘来说,显然有什么东西被毁了;不但她的过去,而且她的将来都是这样。 姑娘说: “样样东西都甜丝丝的像甘草。特别是一个人盼望了好久的那些东 西,简直就像艾酒一样”。姑娘在谈论酒的味道时,故意暗示起孕育在身的 胎儿。男人一直想回避这个话题。姑娘原本指望 “可以舒舒服服享受生活中 的一切”,但眼下,男人改变主意了,一旦胎儿被打掉,姑娘就面临着被抛 弃的危险,用姑娘的话来说, “这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了”。姑娘清楚地 意识到这一点,她吓坏了。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故事。海明威自始至终没有 作丝毫努力来影响读者们的思想、印象、结论。他本人从来不在作品里,他 一时半刻也不挤到对象和读者当中去碍事。 海明威之所以不在他的作品中说明自己的倾向性,是因为他不愿意读者 一下子就看懂他的作品。他注重把握读者对感情暗示的感觉,通过作品激起 读者的想象力和同情心,让读者感觉到的东西比让读者理解的东西多一些。 1932年,海明威在 《午后之死》中第一次把文学创作比做漂浮在大洋上 的冰山,他说: “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 露在水面上”,他所强调的是“水面以下的八分之七”。这便是海明威的“冰 山原则”。后来他又进一步解释道: “如果一位散文作家对于他想写的东西 心里很有数,那么他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东西,读者呢,只要作者写得真实, 会强烈地感觉到他所省略的地方,好象作者已经写出来似的。”海明威不赞 成逐节铺陈而讲究意境,宁可留下很多空间也要突出人物的动作和神态,让 读者用自己的想象去填补空白的天地。由于海明威的小说经常是以少胜多, 意在言外,所以难怪有人说他的小说是寓言小说,或者说他是象征主义。可 见海明威给读者留下的空间该有多么大了。 《大二心河》看上去几乎象一本钓鱼手册。主人公尼克·亚当斯返回一 年前被大火烧光了的乡间,来到小溪旁钓鱼。接下来长达数页的描写都是有 关尼克钓鱼、吃饭、睡觉的细节,看上去毫无意义。这显然是一种表面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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