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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清官场30年_黄云凯【完结】(19)

  三月十五日,我奉旨升任福建汀漳龙道员。仔细想来,我出任朔平府知府,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

  四月,我等到代理朔平府知府的平定知州文明到任后,便交出印信,进省请训。

  从山西到福建,路途遥远,路费尚无着落,于是向洋行贷款四千两,再加上自己积攒的养廉银一千多两,估计也差不多了。到太原后,知府王兰沚送我一百两,我婉言谢绝了,其他人送的程仪[1]也都一概谢绝。只有藩台乔用迁因为和我家是世交,他送的一百两我收下了;另外陈仲云和我是同乡,他托我将一大笔钱带回老家,他送我的二百两,我无法推却也收下了。姜梅邀同乔藩台、瑞臬台和学台焦笠泉请我赴道台衙门聚了一天,非常殷勤,又说想让他儿子和我家联姻。可我并没有女儿,想来是他听错了。

  五月十八日,我带着家眷从太原出发。杨巡抚下令所有官员都到郊外列队相送,并且命令派三营士兵护送我出省,以壮行色。从来知府升任出省,没有巡抚传令集合文武官员郊送出省的先例。杨巡抚说我在山西多年,为三晋父老造福良多,所以特地亲率省城官员郊送,以激励来者。我自己受不起杨巡抚如此抬爱,但回想这几年来,苦心孤诣,百般委屈,这种艰难也只有杨大人理解。

  若干年后,当我像木偶一样辗转于甘肃、福建和江西,在乐斌、庆端和曾国藩手下动辄得咎时,回想起在山西经历的种种不快,觉得实在是不算什么——至少,在山西的两任巡抚都对我赞赏有加,给了我很多的支持,这种支持在我沉浮宦海的后十五年,再不曾有过。

  六月,我在山东郑家口上船,经过武城县,同年厉石夫来到船上看望我,邀我晚上到他的官署喝酒小聚。经过临清,族兄寄琴和表弟何琴岩留我盘桓一天,又送了我一程。沿途天气炎热,船身笨重,每天只能走几十里。沿河一带,鱼虾非常便宜,在山西五年,很少吃到河鲜,这一次终于大快朵颐。路上遇到运铜的船,受的惊吓不小。船上的水手都是些亡命之徒,从云南过来的通判又约束不了,并且纵容他们敲诈过往客商的财物。这一夜,我告诫家人保持警惕,不准睡觉,自己也一夜未眠,以防这伙人来抢劫。

  [1]“程仪”,指路费,古代上级、亲友要远门旅行,作为下级或亲友,送给他一笔钱在旅途中花销。

  鸦片战争前夕的扬州

  七月,到达扬州,厉茶心、卞士云、魏廷瑜等人来拜访,请我到卞士云家里吃晚饭。第二天乘船到达老家仪征。这一年,江水大涨,一望无际。农田房屋都淹没在水中。到家拜见兼祧父母(实际上是我的五叔、五婶),两位老人家身体都还康健。除此之外,有亲友来探望,我不得不周旋于应酬之中。当天又到继父(也是我的四叔)那里,叙述别后境况。然后祭拜先父母和各位祖先的坟墓,事情结束后,再次回到扬州。

  这时,英夷内犯,宁波失守,两江总督裕谦大人阵亡,江南震动。住在扬州的前任大学士阮元、布政使卞士云等,联名请示都转(清朝官名别称,即都转运使司盐运使。主要处理各地盐务事宜,是清朝驻扬州品级最高的官员)沈莲叔向扬州的商户借款五万两,作为防范英军入侵的费用,同仁将我的名字也列入其中。大家聚集在古观音寺商议对策;又招募了一些拳师,考核这些人的武艺。沈莲叔议论荒谬,受到阮元老相国严词训斥。我和任常镇道的同年张桐厢也认为沈莲叔的意见荒诞不经,双方各执一词。我想,英军还远在浙江,距离扬州还很遥远,乡人胆小,自乱阵脚。应该知道,英军的战船笨重,绝不能进入内河的。况且英国人依仗的是船,离开了船,他们就无计可施,我们何必这样惊慌失措,讨论是守是逃呢?地方官又将水师船只凿沉了沉入江中,结果使来往船只堵塞难行,没有拦住敌人,倒先困住了自己。更让人担心的是土匪趁乱抢劫,幸好有能干的官吏将这些人抓获斩首,乱局才平定下来。

  十月,娶邵氏夫人。夫人原籍苏州,后来迁往京城。我因两个妾都没有生养,而黄夫人也已去世三年,所以才有如此举动。

  十一月初三,我将家眷安置在家中,只身一人由仪征出发赴福建。英军入侵浙江,扬威将军奕经率领的大军却逗留在苏州,依旧是花天酒地,妓女的画舫自由地在水营穿行。来往客船,地方官一律征用下来供应差事,所有民船不准放行。

  没办法,我只好雇船从长江上游走。这天晚上,大雪满天,彤云万里,举目一望都是瑶林玉树,又江风刺骨,天寒地冻。第二天,雪停了,风却更猛了,舟子们在岸上拉着纤绳一步一步往前挪,到十三日才到达燕子矶。十五日,我到金陵城游玩一天。我乡试的时候,是在顺天府,金陵虽然近在咫尺,却没有机会一游。腊月初抵达南昌,换船到河口,起早经过紫石岭就进入了福建地界。天多阴雨,道路狭窄,轿夫们立足的地方都没有,我于是再次舍轿登船,在延平上船,由滩河顺流而下,两岸都是峭壁,中间夹着一条小溪,乱石参差,涛声如吼。最终,我在年前到达省城福州。

  我第一次来到福建,不知这里的情形,只好每天随着各司道官员按班次到抚衙参见巡抚。奇怪的是,每当司道向巡抚刘鸿翱报告公事时,刘巡抚就说:“稍等。”然后回头让跟随的仆人将某某喊来。不一会儿,就上来一个非常年轻的仆人,侍立一旁,听司道汇报。巡抚几次问少年仆人听清了没有,仆人说:“听清了。”巡抚就说:“你去办吧,我不管了。”接着开始海阔天空地闲谈,也不让司道官员退下,和山西省的情形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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