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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民歌艺术初探_王克文【完结】(10)

  ① 照,陕北方言,即看,米脂,陕北县名。

  ② 撑不定,即支撑不住。

  远照米脂一座城,

  近照上米脂无有西门。

  西城楼下面压着九盘龙。

  老鼠挖来么狐儿子拱,

  出了那闯王李自成,

  三返上河南攻打北京城!

  (一作:脚踢上河南拳打北京城)

  陕北人民为陕北出了这个英雄而骄傲,将他比作神龙出世,而将那些封建统治阶级比作老鼠、狐狸:他们欺压百姓,象老鼠狐儿子一样到处打洞,没想到竟然放出了压在地下的神龙李自成,造了他们的反啊!(这首酒曲的出现,与当地一个民间传说有关。)将李自成作为米脂人民的骄傲来歌颂,敢于同统治阶级分庭抗礼,真够“大胆”的了。寄向往于英雄,寄反抗情绪于英雄,使这首歌传数百年而不衰不灭,至今仍发着熠熠光彩。

  反抗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陕北民歌抒发了一定社会状态下劳动人民的反抗情绪,就是它进步的标志。当土地革命斗争在陕北兴起后,陕北人民就再也不是那种悲剧性人物了,他们拿起了枪,向统治阶级猛烈开火了,那气概,大有“盘龙卧虎”之势:“红军的火力实在硬,打得那白军撑不定”②,“前不让他前来,后不让他后,关住个大门好打狗”,“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咱们革命的力量大发展”,“盒子枪,迫击炮,打得那敌人没处藏,叫声敌人你快缴枪”等等,其斗志之昂扬,气吞山河,与土地革命前的农民判若两人。

  这就是陕北民歌所具有的时代性。时代性,是现实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作品所提供的典型环境的实质。陕北民歌时代特征的鲜明,是它严格的现实主义的体现。

  五

  诉苦歌,在陕北民歌中占有一定数量。这是一个泪的海洋。人们常说的民歌的“哀怨之声”,大概主要就指的这类歌吧?《走西口》应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它叙述了一位名叫蔡长生的青年医生治好了一个名叫孙玉莲的姑娘的病,两人发生了爱情,结为夫妻。婚后不久,因遇荒灾,衣食无着,蔡长生走西口谋生,夫妻洒泪相别的故事。这首歌感情十分强烈、真挚,是一首少有的抒情歌,现在仅掌握的唱法就有六十多种。《卖娃娃》,写了民国十七年陕北的那次大荒灾中,一个逃荒的男人卖掉自己的两个孩子的故事。卖掉孩子,并不是图点钱,而是为孩子谋条生路。歌中抒写的情景是很凄惨的:“可怜实可怜,可怜我没有钱。量得二斗糠炒面,一风吹上了天。”卖孩子时,父亲“手拖五岁女,怀抱三岁男,丢下这个抱那个,叫我好不难!”真是惨不忍睹。这些歌,是封建社会劳动人民生活悲剧的再现。

  在诉苦歌中,最多的还是那些抒写劳动妇女爱情婚姻遭遇的作品。如《寡妇无下场》、《搭伙计》、《玲娃和成娃》、《五更鸟》等。爱情,是人性的一种自然反映,但在阶级社会中,这种人性往往被阶级关系和阶级意识所左右,因而,透过它往往能看出社会的阶级关系和意识。其中一些歌子所描写的状况是很动人心的。如《玲娃和成娃》,写了一对青年人相爱,但由于成娃没钱,两家社会地位不同,使这对有情人难成眷属,后来姑娘玲娃怀孕,成娃远涉百里去抓打胎药,回来的路上听到消息,玲娃已生产了,“娃娃生在个驴圈里,老母猪拉到个当院里。”她为什么要去驴圈里生呢?怕被人知道。女人生小孩,在过去是一大关口,她不顾个人生命危险,到驴圈里去生,而生下的孩子又被猪拉在了当院里……那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啊,当玲娃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了老母猪撕玩的东西时,做母亲的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连招呼自己的骨肉的权力也没有了啊!

  如果说《卖娃娃》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生活状态的话,《卖老婆》就使这种生活状态更深入化了。歌子写了一位贫苦农民,没地种,没农具,只好“租了两犋牛,种了两秋田”。然而,一年的收获仅是“两斗秕荞麦”。莫说养一家糊口,连租钱也不够。日子没法过,妻子发愁,整日没完没了地埋怨丈夫。丈夫心里正急,加之妻子啰嗦个没完,便怒火中烧了,“老子要卖你!”“三辈子没老婆,五辈子不后悔”。这样,老婆卖给了人家,连两个小孩也被带走了。丈夫后悔莫及,精神萎靡,将得来的钱挥霍一尽,思念起亲人,却“再也摸不着”了。

  将老婆当商品去卖,而且卖得那么随便,无疑是丈夫的过错。这岂止是个脾气、个性问题,而是他早已中了封建“夫权”思想的毒害。但问题并不这么简单,还不起租子、生活无计是悲剧产生的根源。这同《白毛女》里的杨白劳卖掉女儿虽然有着形式的不同,但因身受剥削压迫才造成悲剧结局这一点上却是相同的。

  封建制度下,受害最深的莫过于劳动妇女了,因而,在陕北民歌这“泪的海洋”里,女人的眼泪多于男人的眼泪。不同的是,生活中女人的眼泪往往是为自己流的,而反映在文艺作品里,往往成了许多人的眼泪。这当然也与民歌的发育过程、流传过程有关。如《妓女告状》。妓女,在生活中毕竟是少数,是“特殊人物”。这首歌通过这个特殊却展示出了一般。

  歌子提名是告状,却用第一人称叙述了这个妓女的悲凉遭遇;她十三岁便被卖到了窑子上,十三岁的小孩子,这对她的身心是多么大的摧残呀。她不光接客,还兼干苦力活,“挣下钱来便是罢,挣不下钱来便是打”。这种奴役使她很快染上了疾病,无人理会,在床上躺了七天,最后“上了望乡台”。而死后的情景呢?老鸨母找来两个“摸偷鬼”①,用一张芦蓆将她一裹扔在了城壕里,草草埋了了事。“上身露出青丝儿头,下身露出金莲来”。作品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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