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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_楚惜刀【5部完结】(245)

  一旦死的并非熙王爷本尊,来日的祸事真是可大可小。

  照浪将白骨上裹了的素缎麒麟纹袍服、缠枝牡丹纹绸夹衫、青罗蔽膝及碧玉带钩、云头珍珠高筒靴等诸物一并剥下,小心拣出骸骨,神色戚然地排列齐整。

  太后在旁冷眼看了,留意地注目照浪的神色,说道:“你与他相处最久,能否确认这就是他?”照浪摸着骸骨苦笑,摇了摇头,太后冷冷看了一眼,像刀子剜过,又自言自语地道:“真真假假,不知该信什么。”

  照浪噤声,默默低头整理,等他打理干净,太后命人传蔡主簿前来。

  那老者手脚伶俐地匍匐在尸骨边,听从太后吩咐,仔细将骨头与文书上比较揣摩。照浪自忖揣骨术非常人可知,眼见这老者目光炯炯,手法清奇,竟是深不可测。

  蔡主簿相骨多时,爬到太后脚边跪定,恭敬地道:“禀太后,此人命格贫贱,一步登天妄图僭越,惹了杀身之祸,死无葬身之地。”太后问:“此人不是宗室?”蔡主簿坚定地点头道:“哪里,此人不过贩夫走卒之流,绝非我圣朝宗室中人。”

  太后茫然点头道:“很好,很好。”见他把熙王爷的摸骨图递上来,恍惚间伸手接过,“你从这份骨相推断,燕羽他人如今在何处?”

  蔡主簿伏在地上,“下臣不敢多言。”

  “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王爷半生富贵,半生飘零,此刻当流连域外市井行乞为生,受尽颠沛之苦。未来却是命途难料,下臣愚钝,从骨相上无法得悉天机。”

  太后蓦地一怔,愣了半晌,蔡主簿端跪不动。照浪暗想,此人绝不简单,轻咳一声。太后挥手道:“罢了,你退下。此事……”她淡淡一笑,见蔡主簿捣蒜如泥地磕头,知他明白个中轻重,不再多说。

  “等寻回王爷,再找你来摸骨。”太后如是说,蔡主簿惶恐谢恩退下。

  照浪遍身冷汗,侍立在旁静候,太后突然说道:“说起摸骨看相,那紫颜曾为他易容,揭开面皮看过,定知真假。你去找他问话,再派人搜寻熙王爷下落,速速回报。”

  照浪应了,如释重负地躬身退出殿去,太后似在他身后长叹了一声,却疾如星坠,待要细听,早已去得远了。

  次日午时,照浪登门拜访紫府。他一人一骑来势汹汹,门口童子皆不及拦,被他径自闯进,单身入了披锦屋。紫颜正盖了一幅菱纹绮地乘云绣的锦被合目午睡,猛张眼时,照浪已到了明间,他便隔了翡翠纱帐子笑道:“城主如此情急,莫非火烧了眉毛?”

  照浪尚不及回答,闻讯赶来的侧侧玉腕横扫,撵开他两步挡在东屋的水晶珠帘外,冷了脸道:“亲疏有别,这里不是你的照浪城。”

  “有砍头的大事!”照浪喝了一声,寻了乌木镶大理石的椅子坐下。侧侧见他规矩了,横眉冷眼叉手站在一旁监视。照浪静下来,瞧她满是戒备的俏模样,哈哈笑道:“放心,我和他商议的是国家大事,不必你护着。”

  侧侧凤眼一瞪,道:“你与我家仇怨未解,谁知你安的什么心?”照浪叹道:“唉,又提起前事……怪我少年意气戏弄令尊,并非有意害他。不想他心气太高,受不得委屈。”

  勾起了心头旧怨,侧侧怒目而视道:“你忘了你家管事当年如何舌灿莲花诱我爹出谷?说是化解我爹与人的结怨,没想到你却让他、让他……”心中凄怨,说不下去。照浪神色淡然地道:“他当时输得心服口服,你没资格找我报仇。如果一定要无理取闹,我奉陪便是。”

  侧侧恼怒之极,她知照浪说的是事实。昔日不明沉香子为何而输,在紫颜与照浪比试后,方知爹爹也有过不去的沟坎。幼时心中神化了的爹爹,因过分自负造成了悲剧,侧侧每每想到就黯然神伤。

  没多久紫颜出来,松松地披了棕罗洒线绣流水纹夹衫,磊落如松玉立。他拉她走到一边好言安慰,侧侧眼圈一红,寸心间万缕恨愁,道:“见到照浪,总会想起爹爹。”

  紫颜心下叹息,侧侧道:“不用管我,你且听他要说什么,倘有一丝不满意,叫我一声,我就把他打出门去。”说完出了房门,穿越屋外婆娑树影中的花径,点滴往事如光影扑面,几番欲断还连,在眼前明灭难消。

  待屋中剩了他们两人,照浪凝视紫颜良久,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有要事求你。”语气里别有一种隐忍退让,是先前绝难见到的妥协。

  “你居然肯求我?”紫颜玩味地望了他的眼。

  “不错,今趟为了一桩极紧要的大事,非求你不可。”照浪正色敛容,冷寂的面孔背后藏了一缕淡淡的温情。紫颜澹然一笑,浑不在意地随口道:“你若肯欠我一条命,再开口不迟。”

  “好。你助我得手,我就还你一条命,任凭你处置。”

  紫颜终于动容,细辨他眉目间郁碧停云的心事,沉吟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容得你这般舍身忘己?”昨日豪情万里、摩空劈荒的猛虎,如今肯放下颜面功名,紫颜不禁觉出苍凉的意味。

  照浪字字生寒地说道:“帮我救熙王爷。”紫颜眼中神光飞掠,微笑道:“城主在说玩笑话。”照浪冷冷地道:“你心知肚明。”忽然伸手箍紧紫颜的手腕,神色肃然,“我已查到他的下落,需你一臂之力,让他重现人间。”

  真是经纶手,擎天剑,紫颜长长叹出一口气去。

  “原来你都知道了。”那样的面相本不是短命人。紫颜默默地想起初见熙王爷时,沉香谷斯人犹在,苍露湿苔,而后消磨的这些日子,韶光流水中香竭尘尽。“只因那人是替身,当年谋反时,才必须让你扮成熙王爷。不然,熙王爷本就有替身,何必多此一举?若真是熙王爷本人,他认得姽婳,蘼香铺就开在紫府门口,岂会不去打个招呼?那人却并不熟悉这段过往,可见是假的。更不用说,我为他易容时,发现了师父留下的痕迹。”

  “你说的是。我跟随王爷多年,那替身扮得再像,还是能有所察觉,只是当时在太后面前懒得拆穿,怕他恼羞成怒毁了王爷性命。”照浪提及沉香子,避开了紫颜的目光,“或许你师父洞悉将来会受王爷胁迫,特意在那人身上埋下一根反骨制衡王爷。枉我以为在易容术上赢过了他,竟不曾看出丝毫端倪。”

  虎口余生,前缘早定。沉香子从未对紫颜细谈过个中恩怨,他闻言苦笑,“我师父隐居深谷避祸,必是察觉了王爷想谋反的意图——他十多年前就训练替身,看来当年就想用大皇子之计。你学易容术,也是他的主意吧?”

  照浪脸色煞白,默默地点头。他确是在熙王爷鼓动下修习了易容术。

  最初,他是太后安插到王爷手下的一枚棋子,筹谋至今,不想会为熙王爷动心。照浪有些怨恨地想,太后为什么要在那人临死前多说一句,她对熙王爷的恨当真如此刻骨,要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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