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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_韩静霆【完结】(113)

  蛐蛐儿,真就开始了鸣叫。的叫声,起初总是很胆怯的,是在试探着,呼唤着什么。

  郑旦高兴地小声说:“啊,真有了!有了!在大王绣团下面!”

  蛐蛐快活地歌唱起来。

  郑旦指引着,夫差便蹲下来,到绣团之下去找。

  伍子胥大声叫道:“臣拜见大王!”

  蛐蛐的叫声吓断了。

  郑旦说:“唉,完了。”

  夫差没有起身,喝斥:“什么人敢大声喧哗?”

  伯嚭走到伍子胥面前,用一根手指立在唇上示意:“嘘——伍大夫请稍候。”

  伍子胥气得直摇头。

  孙武只有苦笑。

  蛐蛐儿又叫了起来,这一次,听上去,似乎在成心同吴国君王嬉戏,捉迷藏。郑旦去捉,夫差也去捉。夫差低下身子捉蛐蛐之前甚至还回头瞥了一眼伍子胥。郑旦说:“大王,大王,是一个铜头铁金刚啊,将军模样呢!快,快点。”

  伍子胥又叫:“臣伍子胥,孙武,奉大王之召,拜见大王!”

  夫差这才不耐烦地立起身来。

  郑旦气恼地站在一旁。

  夫差道:“伍大夫有话快说。”

  伍子胥:“下臣奉大王召见,不知何事。”

  夫差:“伍大夫不知寡人将亲征齐国么?”

  伍子胥:“下臣知道。大王,臣愿大王放弃伐齐,先征越国。想那勾践,在吴国三年,贿赂重臣,进献美女,口尝大王粪便博取信任,卧薪尝胆以求卷土重来。如今回到越国,不吃荤腥,不穿绸缎,鼓励生育,训练甲兵,大王现在不下令征伐,恐怕吴国社稷危在旦夕了!”

  夫差不但没听伍子胥嗦,却去与郑旦耳语什么,郑旦嫣然一笑。

  伍子胥忍着棒伤,膝行至吴王面前,喊道:“大王,大王啊!从前,上天把越国赐给吴国,大王不要。大王可知斗会转,星会移,天命会往复逆行么?今齐鲁之地,犹如身上的疥癣,不足为虑;齐鲁怎能涉过淮河长江前来争地?越国才是心腹之患哪!”

  夫差不言。

  伯嚭上前道:“大王,今越王勾践派人送来的先祖所藏之宝器,护身坚甲二十套以及屈卢的长矛,步光的宝剑,已经送到了。越王表示愿率境内全部兵士三千,亲自披甲执戈为大王前锋,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夫差:“越王助寡人伐齐,其诚可鉴,将礼物呈上,寡人过目!”

  伍子胥的话,全白费了。

  越国数十位美丽的女子举着贡品礼物,缕缕行行从吴王台上走过。

  伍子胥痛心疾首,连叫:“大王!”

  孙武口不能言,也跪在了夫差面前。

  伍子胥:“大王!老臣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哪!老臣忠心日月可鉴!”

  夫差:“既然如此,寡人命你随军北上,寡人给你尽忠的机会!”

  伍子胥说:“大王!倘大王征伐越国,可将伍子胥抬到两军阵前,臣愿第一个承挡越人箭石;可是,看来大王是决意贪小利而伐齐了,伍子胥只有躺在地上,让万马千军从臣身上踏过去!来吧!”

  伍子胥忽然直挺挺地躺下了。

  夫差大怒:“伍子胥!尔不愿随本王伐齐是不是?”

  “伍子胥已经皮开肉绽,伐齐,实难从命。”

  夫差阴森森地笑起来:“尔今日倚老卖老,口出污言秽语,今日寡人兵马未动,杀了你,恐于征战不吉不利。你既然是身上有伤,伯嚭太宰,叫人好生侍候这位伍大夫养病,若有闪失,拿你治罪。待寡人来日凯旋回朝,再作理论!”

  伯嚭应“是”,来到伍子胥面前,“伍大夫,请恕我不恭了,请,来人,请!——”

  立即有士卒前来抬伍子胥下去。

  孙武“呵,呵”地叫着,随着抬伍子胥的徒卒跑,向伍子胥拱手,无限心事,可惜无法言传。

  夫差叫:“孙将军!”

  伍子胥一边胡乱挣扎,一边叫:“饶了孙武吧——他的舌头断成两截了啊!”

  夫差:“什么?”

  孙武一直无奈地目送伍子胥被弄走,才转回身来,跪拜夫差。

  夫差:“孙将军果然是哑巴了吗?”孙武点点头。

  “不会是装哑巴?”孙武摇摇头。

  夫差:“伯嚭太宰,你看他是真哑巴,还是故意装哑巴。”

  伯嚭:“大王,臣已看过,是真。”

  夫差:“便是说,你孙武不愿与寡人共谋天下?”

  孙武又摇头,不知是表示“不愿共谋”,还是“不能共谋”?

  夫差冷笑:“孙将军失掉了一个重新建功立业的良机。寡人本来是要将军随师北行,重用将军的。”

  孙武再摇摇头。

  夫差沉吟片刻,道:“你倒简便,寡人问话,一概摇头。寡人要叫你点头!寡人问你,吴国军队明日三更北上,直抵淮水,再渡泗水,与鲁国军队会合,首战齐国博邑,决战大约是在齐国艾陵附近,伯嚭太宰与华登将军等爱卿为寡人如此运筹,孙将军以为如何?”

  孙武站起来了。他把五更天随身带来的一捆棘篱,从吴王脚下一直铺到吴王台的下台阶之处。

  谁也不懂他玩的什么花样儿。

  孙武脱了鞋和袜子。这就更让人摸不着边际了。

  孙武向吴王作了个揖,算是准备完毕,正式开始。

  吴王夫差,太宰伯嚭,美妃郑旦以及在吴王台上的所有的将军谋士,谁也没有料到断了舌头的孙武会用一双“赤脚”说话!他两脚一踏上自带的精心选择的带刺的树枝,立即见了血珠。早晨露水湿过的荆棘,尖利的刺儿全显得精神无比,全都尖挺着,不由分说地扎在孙武的脚掌脚心之上。这可不是江湖异人在演示轻身之术!那双捂得发白的赤脚,才走几步,就滴哒起殷红来了,一些刺木被他的脚带起来,又落下去,一路发出咔咔的断裂声。

  夫差问:“孙武这是什么把戏?”

  伯嚭聪明伶俐,说:“大王!孙武是在说,说大王前面的路一路荆棘,举步维艰哪!”

  “可恶!”

  郑旦说:“大王,叫他止住吧。”

  夫差咬牙切齿:“叫他走!走!走下去!来来回回地走!”

  孙武踩着那荆棘,每一步,都有尖刺扎上来,痛得连心,每一步,他都横了心向下踏脚,踏得狠了,尖刺扎进去出不来,留在肉里成为核儿。脚心已经烂了,全是血。他的心和脚是一样地痛,一路荆棘,对他自己来说,也是恰如其分的,真是三十载荆棘,别无选择。最后到了口不能言,心不愿言,苦不堪言的绝境!对于好战的野心勃勃的夫差来说,孙武想,夫差应当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了——北上伐齐,一路的荆棘,绝非正道,前途可忧!不消多久,这吴王台,还有吴王宫,到处将生满荆棘,一派残垣断壁野兔出没的亡国之象!

  孙武又走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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