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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_韩静霆【完结】(82)

  伍子胥在姑苏台事件的第二日,便来看孙武。

  伍子胥:“孙将军,怎么,还没有动身么?”

  孙武:“到哪里去?”

  伍子胥:“天下之大,伍子胥焉知你会到哪里去?”

  “姑苏容不下孙武么?”

  “哪里!大王在姑苏台是救了将军一条性命的啊!当初大王舍了二妃而求一将,求得将军辅佐,如今将军破楚立下汗马功劳,大王备加推崇,连伍子胥都要嫉妒的了。”

  “唔,看来孙武是要走掉的了。”

  “一句笑谈。”

  “孙武不求有功。”

  “吴国生民却企望将军不能无功。”

  “啊。这就要击中要害了。”

  “此话怎讲?”

  “子胥,孙武进不求功,退不避罪,唯生民为上。如今吴国已经是战争连年,不能再战了,岂能叫吴国国中皆是孤儿寡母?吴国要休养生息,不可再流血了。”

  伍子胥听了,兴高采烈:“啊哈长卿,这就是说,长卿依旧惦挂着国是。昨日庆功盛宴,百官集于一堂,座中只少长卿,只觉那酒海肉山也都寡淡无味。我伍子胥担心的最是你会一怒而去,就此归隐田园。我在朝中可是孤掌难鸣了,大王可是要失一臂膀了。”

  “子胥如此看重孙武,我可是受宠若惊。”

  “最看重你孙将军的,乃是敌国将士,上将军也要闻风丧胆,唔,哈哈,还有那夫概……子胥钦佩将军,虽然姑苏台上几乎丢了性命,却只当风吹兜鍪,既未耿耿于怀,也没有就此隐去,这实在是吴国之幸,好哇,随我去晋见大王。”

  “孙武还要休养几日。”

  “也罢。反正伍子胥放心了,就此告辞。”

  伍子胥走了。

  孙武惦记着漪罗。

  从来没有这样惦记。伤在漪罗头上,痛在孙武心里。漪罗以自己的生命救孙武,得到孙府上下的十分敬重。孙武却觉得内心愧疚。想一想这漪罗自从同他的命运联结在一起,真是吃遍了人间的苦,死,也不是一回了。从姑苏台上下来,孙武把漪罗抱到了车上。回府的路上,他一直抱着昏昏沉沉的漪罗。

  孙武:“漪罗,让你为我吃苦了。”

  漪罗尽量扯动嘴角,笑笑,摇摇头。

  “不能保护一个弱女子,孙武还算什么将军?”

  “将军……不是也……自身难保么?”

  “是呵是呵,这也是无奈的事情。你知道那神龟么?占筮的人,谁不对神龟恭恭敬敬呢?它是可以预知祸福、能测吉凶的,可它还是避免不了被人扑杀的下场。”

  “如此这般,将军……还有什么说的呢?”

  “我欠了你许多许多,今生怕是还不清的了。”

  “来……世,还有来世呢!”

  “不许胡说什么来世!”

  漪罗笑了,笑得那么惹人怜爱。

  “还痛么?”

  漪罗点点头。

  “险些让你丢了一条性命。”

  “漪罗有……九条命呢?将军听说过吧……猫,猫就有九条命的,漪罗就是猫。

  漪罗又笑了,笑得很灿烂。

  漪罗挣扎着,想坐起来。

  “猫不要乱动。”

  “遵命。”

  是的,漪罗不可以乱动,一动就天旋地转,要呕吐。

  孙武感慨地说:“孙武有你这样一个红粉知己,三生有幸啊!”

  漪罗闭上了眼睛,乖乖地躺着,眼角流出了热乎乎的泪。

  真像一只蜷着的柔弱的小猫。

  ……

  这两日,孙武和漪罗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有将军在这儿说话,漪罗的伤痛就轻了,将军的话便是疗救漪罗的药。”漪罗说,生怕孙武走掉。

  孙武就又来同漪罗说话。

  “……离开齐国的时候,我对夫人说的是‘交交黄雀止于棘,交交黄雀止于桑,交交黄雀止于楚”。漪罗,你且猜猜看,这是什么意思?”

  “漪罗知道,这是诗经上的句子。怕是隐语吧。”

  “唔,十分地聪明。”

  “可我不知道将军对夫人打的是什么哑谜。”

  “当时是,叔父司马禳苴将军箭疮迸裂而死,门外到处是齐王和奸佞布下的哨岗,到处是耳目,岂能说出逃跑的时间?于是,那‘黄雀止于棘’,便是说情况十分紧急的意思;‘止于桑’,‘止于楚’,是说趁着叔父司马禳苴丧葬,强忍了痛楚,赶紧逃之夭夭。”

  “妙。漪罗懂了。”

  “这才逃到了吴国,来会风华绝代的漪罗哟。”

  “将军骗我,哪里是来会我?是来会大王的。”

  “也是。大王求贤若渴。”

  “大王和将军一拍即合。”

  “转眼间,十年了呵……”

  “将军,现在可以说是——‘交交黄雀止于窠’吧?漪罗只好在窠里卧着啊,你不知道整日卧在窠里,让将军和夫人前后照应,我这心里多急呢。”

  “静养些时日,伤好了,黄雀是要出窠的。我想送你和夫人到罗浮山去?”

  “将军!你又要赶漪罗走吗?”

  漪罗听这话,心里一急,便挣扎着坐起来,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欲呕。正捧着羹汤而来的帛女,忙放了羹汤,来扶住漪罗。

  “哎呀,你怎么可以起来呢?躺下,快,躺下。”

  漪罗:“夫人,请说与将军,让漪罗侍奉在你们左右,不要轰我走。”

  “怎么会轰你走呢?谁也不会让你走。”

  漪罗这才放心地躺下。

  帛女:“将军,既然你主意已经定了,还是要参与国是,就不要围绕在妇人的石榴裙边了,何不去晋见大王?”

  “以逸待劳。”

  “什么?”

  “大王三日内可亲临府邸,耐心恭候便是。”

  “……”

  第二天,大王阖闾没来。孙武对帛女说:“洒扫庭院罢,明后日该是大驾光临。”

  第三天黄昏已经到了,大王阖闾还是没有动静。帛女没说什么。孙武脸上平静,心里却忐忑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在大王的心里,他失重了么?抑或是,他过于自重了?大王心存芥蒂?依旧耿耿于怀于他和夫概的“联系”?或者,大王已经改变了初衷,不再问策于他?

  正思忖着,大王阖闾微服,悄然而来。

  “长卿,寡人亲自登门来看你了。”

  孙武忙不迭地行大礼:“臣下不知大王驾到,请恕不恭之罪。”

  “算了。”以王者之尊,亲自到孙武府上来“看望”,心里似乎有一点隐隐的不快,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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