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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评传_滕绍箴【完结】(7)

  建州女真自从董山被杀以后,群情激愤,加上明廷在关市上的官员种种刁难,犯边的事件屡见不鲜。而边吏、太监等不以国事为重,贪功循私,任意杀戮。成化二年十二日,建州女真指挥苦女屡次扰害清河(今辽宁省本溪市东北清河城)、靉阳(今辽宁省凤城县靉阳)。明廷出兵,活捉了苦女等,处以磔刑[107]。时过不久,海西兀者前卫(今黑龙江省呼兰河中下游流域)都指挥散赤哈上番书状告开原(今辽宁省开原老城)验放官接受了他的珍珠、貂皮不给货钱。兵部责成都御史陈钺调查此事。陈钺招散赤哈赴广宁对证。散赤哈率领所部十多人,从抚顺(今辽宁省抚顺市北抚顺城)关入。正值开原管辖指挥官的同僚、参将周俊驻守抚顺关,因为官官相护,周俊怕散赤哈到了广宁对质,暴露真相,就借口海西人素来不从抚顺关进入,拒绝散赤哈入关。散赤哈大怒,便与建州女真联兵,纠集各部,多达数千人,大掠奉集堡(今沈阳东南奉集堡)。边警报到广宁,都御史陈钺,不察是非曲直,不分青红皂白,竟将接近边境的耕户也僧格等十八户女真贡使拘留在沈阳,命令辽阳副总兵韩斌出兵,将十八户女真平民家属全部杀害[108]。从此,边境更无宁日了。

  由于皇帝昏庸,太监当权,控制边关。脱罗等女真各部要求朝贡、互市更加困难了。如何对待扰边的女真首领,朝廷的争论极大,以兵部侍郎马文升和兵部尚书余子俊为代表的比较清廉的官员认为,边防重地,系国家存亡的大事,不可轻易动兵。马文升指出:出现边关多事,是因朝贡的使者被边吏求索,致使某些首领心中怨恨所造成的。应该严惩边吏,宽待“诸夷”,不必兴师动众[109]。余子俊也极力主张以守为上策,对女真不宜“深治”,况且建州都指挥伏当加等,只是因为不得都督职务,才扰乱边境的,罪行还不重,如兴兵征讨,决非祖宗治夷的初衷。因此,成化十四年(公元1478年),明廷派遣马文升,大通事都指挥詹昇等前去招托建州、海西各部。建州三卫掌印都指挥俄罗、卜花秃、完者秃等,都听抚入贡[110],这样边患才平息下来。

  然而,当朝太监汪直得宠于皇上,他求功心切,与都御史陈钺合谋,谎报边警。一边诬告马文升,一边请求皇帝,同意出师征剿。成化十五年,成化帝终于同意他们的请求。命令太监汪直监督军务,抚宁侯朱永为靖虏将军兼总兵官,分兵五路,再次大规模地讨伐建州。女真各部知道大军将至,青壮年逃匿深山,老弱被明兵杀害的却多达六百九十多人,被俘四百八十多人,攻破四百五十多寨,掠获牛、马一千多匹。大军所过之处,房屋被焚毁,人民逃散。官军不惜掘骷髅回师报功。在明廷军事压力下,伏当加等女真首领被迫叩关朝贡。

  当朱永等出师途中,遇到了建州的贡使哈速、郎秃等七十多人前去广宁。汪直不分是非,一律诬为“窥伺”边境,将哈速等五人无辜杀害,其他的人捕送京师邀功。后来竟无理地把郎秃等七十四人远戍两广安置[111]。

  因太监汪直的诬陷,马文升被撤职,辽边更混乱了。成化十六年(公元1480年),建州女真为了报旧仇新怨,各部联兵结势,深入辽东,骚扰清河、靉阳等地,竟长驱四百多里。凡是掠到边境男女都将四肢分解、碓脊、火蒸以泄其忿,劫夺牛马,焚烧庐舍。这样由统治阶级所挑起的民族矛盾更加尖锐了。

  陈钺等惟恐失去所冒领的功劳,便坚守城池不出,并且隐瞒边情不报,使边关多事更胜于往时[112]。

  在边官贪功妄杀,女真各部纷纷扰边的时候,努尔哈赤的四世祖脱罗,仍然与朝廷保持良好的关系,他反对扰乱边境。成化十五年(公元1479年),当马文升招抚边境各部首领的时候,建州三卫掌印都指挥脱罗等,都听抚前来朝贡。后来,在一次朝贡中,当伏当加为其兄保能请职升级时,脱罗挺身而出,在会同馆截获伏当加,指责他乱边多达七、八年,导致许多女真人死亡,今天又隐瞒真实情况,欺君入贡,依照国法应当诛灭。

  脱罗的所做所为震动了朝廷,颇得朝廷大臣的关注,为了保证脱罗的安全,决定把伏当加贬戍广东安置,并以脱罗有功,晋升为建州左卫都督[113]。

  脱罗死后,于正德元年(公元1506年),他的儿子脱原保承袭父职为都督。他继父、祖遗业,继续效忠于明廷,以时朝贡。正德十三年(公元1518年),建州的一些部落侵扰辽阳,岁无虚月。镇巡官张贯等要集结兵力,进行讨伐,都督脱原保等知道后,率领一百多人,叩关调解,以通和好,安顿边境[114],平息了朝廷再次出兵征伐,保护了建州的生产和安定。脱原保掌事十八年,直到明嘉靖初年,不知所终,才不见于史籍[115]。

  努尔哈赤的世系出自脱罗三弟锡保齐篇古[116]。锡保齐篇古的儿子是都督福满,即为清代的兴祖。兴祖与脱原保是叔伯兄弟。所以,努尔哈赤的祖系不是大首领嫡系长子的后裔,史称是建州左卫“枝部所出”,就是这个原因[117]。都督脱原保、福满死后,建州左卫日益败落。嘉靖中叶以后,景祖觉常刚(又称觉昌安、叫场)、德世库、刘阐、索长阿、包郎阿、宝实兄弟六人,即所谓六祖。六祖都没有接受过明朝都督职衔,惟有景祖觉常刚的官职升到都指挥使[118]。觉常刚生有五子,依次为礼敦、额尔衮、界堪、塔克世、塔察篇古。其中第四子塔克世(又称他失、塔石)是努尔哈赤的父亲[119]。

  都指挥觉常刚时期,建州左卫部落间势力分散,互不相属。觉常刚智勇兼备,长子礼敦勇力绝伦,父子团结族众,试图统一建州各部,他们率领族人战胜强族大部的扰害,一时统一了五岭以东(系指苏子河下游西南的五岭)、苏克苏浒河以西二百里区域,强盛起来,从此自称六贝勒[120]。六贝勒势力刚刚兴起,恰遇栋鄂部[121]势盛,两部相抗衡,关系日趋紧张。六贝勒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栋鄂部的挑战,不得不向海西哈达部(首城在今开原东“南城子”)王台借兵。哈达万汗王台与六贝勒联兵与栋鄂部开战,结果两败俱伤。栋鄂部损失惨重,六贝勒也势力大衰[122]。

  十六世纪中叶以后,建州、海西女真各部农业都有了长足的进步[123]。加上与汉区和朝鲜长期通商互市,在物质方面奠定了社会统一的初步基础。嘉靖晚年,建州右卫都指挥使王杲(努尔哈赤的外祖父)控制建州各部通往清河、抚顺各市的货源,贩卖貂皮、人参、松子,交易大兴,“结彀连骑,炫熿于道”,获取重利,大有统一建州三卫之势,俗称阿古都督[124]。建州左卫觉常刚及其子塔克世等全族归附了王杲,塔克世本人成了王杲的部将[125]。

  这个时期,女真各部首领势力最大的是海西哈达部王台,他忠于明廷,士马精强。对各部远者招徕,近者攻取,其辖地达千里。王杲所属的建州三卫也听从他的约束。但各部之间没有严密的组织管辖,部落生产、经商各听其便。觉常刚经常率领部下几十人到辽东各个市场交易,以建州所产的粮食、麻布、马匹,交换汉区的猪、牛等生产和生活资料,明人称他是“市夷头目”[126]。觉常刚自领敕书三十道,授职为都指挥使[127]。与王台、王杲相比,地位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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